彭越一直没敢从椅子上下来,直到亥月把手中的木盒子塞给他。
亥月无奈笑说:“红盒拿着,它怕这个,就不会靠近你的。”
“真的?”彭越试探。
“真的。”亥月拉着他的手,彭越才畏畏缩缩下来。
时辰一脸似笑非笑,“午仓,你也有怕的?”
彭越撇个嘴:“我这个世上最怕三个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亥月拍着彭越的手背,安抚道:“月姨知道,你怕寸斛,你父亲,还有就是……”亥月看向时辰。
时辰眉梢微扬,不着温度说:“他怕我么?连我房子都敢烧,哪里怕我?”
“我又不是故意的!”彭越还不服气了。
亥月摇头笑笑:“好了,月姨先回去了。”
彭越舍不得:“这么快?”
“嗯,离开太久,我就不安心,哪像你,还能这么悠闲自在。”
“月姨,子白他,啊不,大胡子过得挺好的,你别担心。”
“你叫他子白,叫他大胡子,就不能叫他一句姜叔?”亥月温雅笑笑。
“才不要,谁叫他弄伤面瘫的……”
亥月拂去他肩头的染上的灰尘,“行,知道你跟时辰最亲,月姨回去了,你听话。”
“哦……”
亥月站起身,微微向坐着的时辰鞠一躬,他是主,她应当尊敬的,“回去了。”
时辰颔首。
彭越低头摆弄着红盒,强风吹过,站在原处的亥月化为星星点点被卷走消失。
时辰起身:“午仓,回去上班吧。”
“红盒我能带着吗?”彭越护着红木盒不肯松手。
时辰嘴角稍稍上扬,“带着吧。”
“不许嘲笑我!”
时辰不理睬他,转身出门。
“你去哪儿?”
彭越追出来,时辰早已不在。
*
下班后,甘苏背着包从实验室出来,她眉头蹙起,只顾低头默默向前走。来到红绿灯前,甘苏在人群后停下,鞋跟一下又一下踢着地面,思考着抬头,望着红绿灯的倒计时。
她今天怎么又能看见了……明明两个月都没有再犯过……
绿灯,甘苏迈步前行。
进入地铁,她靠在门边的扶手旁,地铁向前驶,她抬眸扫了眼上头的指示牌。
钟宁路,四吴路,南山路,东山路。
东山路……
徐岁生说东山路有个民族展。
甘苏愣愣觑着那几个字,直到过了几站,广播播到“东山路”,她便挤着人群一道下了车。
出了地铁口,甘苏瞧着前方大字招牌上打着的海报,是讲民族宣传的,应该就是这个。
甘苏按照海报上写的地址寻去,走了几条街,发现那个门面人还不少,出来的手上多多少少都买了些东西。
甘苏挎紧包,拿了张门口宣传人员发的单子,走了进去。她低头看着单子上的介绍,余光掠过周边的展品,直到路过一个展柜。
甘苏收起单子,低头看着各式精巧别致的手链项链,颜色有出挑亮丽的,也有她喜欢的低调稳重的。
“喜欢的话可以看看,这儿是出售的,那里的玻璃罩里的才是非卖品。”
女子声音清脆,甘苏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红唇一张一合,深邃的眼眸,有些异域风情,长发用簪挽起,勾勒出颈间白嫩的肌肤,簪末的红色玉珠子一荡一荡,说妖艳并没有,说清纯又透着那么丝妩媚。
甘苏缓缓直起腰,若她是男子,铁定为她倾倒。
“你好。”甘苏情不自禁打招呼,这个销售员实在太美了。
“有喜欢的吗?”她微微一笑。
甘苏弯下腰挑选,犹豫不决:“还没决定。”
“一眼看见喜欢,才是真的喜欢。”她声音透露出的悠远悲伤,令甘苏心头一凉。
“这个,要了。”
低沉浑厚的男性嗓音,那人修长的手指指着展柜的右下角。
甘苏忍不住扭头看去,可那人太高,她居然只瞧见了他的西服领。
甘苏站直,这才看到他的侧颜,她的视线从他的唇线移到他的眉眼,最终定格在他鼻子驼峰的痣上。
甘苏觑着那颗痣久久失神。
时辰偏过头,对上她懵怔的目光,眉头微微皱起。
甘苏回神,瞧见他拧起的眉宇,立刻低下头,轻声道歉:“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你认识我?”他冷冷问。
甘苏摇头:“没有,我只是……只是比较容易发呆。”
只是觉着很眼熟,只是控制不住她自己……
甘苏点下头,转身向前方的展柜走,时辰望着她孤单的背影,眼神探究。
是他的日规失效了?甘苏为什么盯着他发呆?她不应该完全忘记他吗?
“先生,打包好了。”那个销售员向他递出袋子。
时辰看她:“多少钱?”
她红唇微扬,“拿着发.票,去柜台结账就行。”
时辰接过袋子,迅速迈步,跟于甘苏身后。
甘苏四处绕着,最终停在一个玻璃柜前,是一块玉,没有过多纹饰,只是对称的云图。
甘苏凑近看,脸恨不得贴上玻璃,仔细确认着,是她影像里见到的那个玉佩上的玉吗?
“很好看吗?”时辰冷不丁地又出现。
甘苏一个激动,鼻子用力撞到玻璃,她揉揉发酸的鼻翼,站直看他,眼睛因鼻酸忍不住泛出泪,“是你,有事吗?”
时辰学着她的样子,手负背后,仔细打量那块玉,“没什么特别,只是贵而已。”
甘苏听着,什么叫只是贵而已……贵就说明很特别好嘛……
甘苏没再理睬他,独自往回走,时辰攥着手里的袋子望着她。
甘苏回到刚才的专卖柜,她一愣,“这儿的东西都换了吗?”
也才几分钟,这展柜上的东西全部换新了。
“刚才的卖完了。”那个美人销售员笑说。
“这么快啊……”
甘苏盯着柜面,这东西这么畅销,她要不辞职卖手工艺品得了。
甘苏看向右上角的铃铛,黑绳串着的一个独立的小银铃,铃虽小,可上头雕着细微的图案,很是好看。
销售员扬起红唇,“喜欢吗?”
“嗯,我买了,顺便把这串珠子一起包了,送朋友。”
“好。”
好看的摆件甘苏没看见几个,估计徐岁生来的那天都卖完了,不过有了手里的收获,甘苏也就知足了。
付完钱,甘苏提着纸袋子出了门,专卖柜的那个美人销售员远远地望着她离去。
与她同一举动的,还有站在付账队伍中间的时辰。
终于付完钱,时辰抓紧纸袋快步走了出去,他一路加速走,穿进一条巷子,等再出来时,所有人绕着他走,避开他所在的地方。
时辰闭起眼,停顿须臾,他睁眼迈步,一阵风吹过,他已不在原地。
*
甘苏抱着手臂,脑袋里想着的是刚才那个男人,鼻子有颗痣,有颗痣,有颗痣……
“有颗痣有什么了不起,值得你每分每秒都想着吗?”甘苏自言自语。
她也不愿想,可是忍不住啊,那人长得真是无可挑剔,是她见过的人间极品。
“叮叮叮——”
甘苏走着,纸袋子里的铃铛就跟着晃,甘苏将手链拿了出来,戴在手上,她转转手腕,还挺好看。
时辰靠在一旁的路边栏杆上,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他看着甘苏腕上的铃铛手链,打开自己手中的纸袋,取出里面的东西。
时辰静静望着掌中的红绳铃铛手链,除了黑绳与红绳的区别,两条手链一模一样。
时辰握紧拳,又跟在甘苏身后继续走,跟了一路,天都黑了,甘苏到了王樱楠的咖啡店。
甘苏推门进去,时辰直接穿门而过。
“欢迎光——”彭越口水卡喉咙口,“咳咳咳——”
他瞪眼看着甘苏身后的时辰,眼神示意:你怎么来了?
甘苏回头,看着一楼坐着的客人,没什么特别的,彭越在吃惊什么。
彭越恢复镇定:“甘苏,今天喝什么?你的特制苦咖啡?还是卡布基诺?或者今天老板贴出了奶茶热销单,上面有超赞的那种,你要不要喝?”
甘苏扔下一句“橙汁”就快速上楼。
她来到二楼的角落,坐在奋力打游戏的王樱楠对面,慢慢摘下脖子里的围巾。
“楠楠,你的那个柜台小哥……”
“彭越怎么了?”王樱楠嚼着口香糖问。
“他总是对我特别热情,就两个月前开始,特别特别热情……”
“有吗?”
“有啊,肯定有。”甘苏压低声音,掩住嘴,“他是不是变态啊?”
靠在楼梯旁的时辰听见这句话扬起唇角,端着果汁刚要路过的彭越瞪他一眼:说我变态你还笑?
时辰低头,摊开自己的掌心看着红绳铃铛。
彭越坏笑,抬手肘撞他一下,铃铛在时辰掌心翻了个身,掉落的瞬间被他握住,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叮——”
甘苏猛回头,时辰不经意抬眸撞上她的视线,心头漏跳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