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荀域体内的蛊虫渐渐安静下来,男人好像刚刚与自己打过一场架,精疲力竭,根本没有力气再去折腾沈冷栀,何况他投鼠忌器,解药没找到之前,确实不能把她如何。
缓缓起身,外面的风虽是热的,可吹过他被汗浸透的衣裳,还是冷得他一颤。
“沈冷栀,朕不会就范,待朕找到解药那一日,就是你沈氏一族的死期。朕会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你,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面说一面往外走,风越吹越冷,人也越来越清醒。
“沈冷栀,你妹妹,可真好看。”临出门的时候,男人忽然撂下一句。
沈冷栀几乎像是疯了一般朝他扑去,可是因为膝盖上的伤,她才迈出一步就摔在了地上,“荀域!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如果我生了冰昙那样的一张脸,你就不会对戚安宁一心一意了么?你不是只爱她一个人么?”
杀人诛心,她用前者来害他,他就用后者来毁了她。
荀域一步一步极为艰难地走回长信殿,田心看着他惨白的面容,忍不住抹了抹眼角,“陛下,不过就是临幸一次,生了孩子,咱们去母留子就是了,您就从了她好不好?”
想要打他一巴掌又没有力气,男人没好气地开口,只说了一个“滚”字。
胖胖的内侍官心里愈发难受,跪在地上给他磕了好几个头,“奴才自小伺候陛下,说句僭越的话,陛下就是奴才在世上最亲的人,您和秦王小公爷是主子,奴才和厉雨凌风是下人,可您待我们也从没有多大的区别,您给凌风厉雨请的都是最好的师父,去学堂也总带着奴才,别的内侍官大字儿不识一个,但奴才认得,奴才只是脑子不好,学了和没学一样,不能与您分忧,不过今日的事儿,求您听奴才一句劝,稍稍低一下头,就一下,就过去了。”
“您看奴才倍送进宫挨了一刀,颜面扫地,可忍过去那一时,不是还遇上了您么,您叫我当大总管,整个宫中的内侍官见到我都要行礼,有舍有得,别的奴才不懂,这个奴才还是懂的。”
田心不会说话,只是他知道荀域既然给他改了名字,不要他那见钱眼开的爹娘给他取的,就是告诉他,千金难买一真心。所以他愿意跟自家主子说最掏心窝子的话,挨打挨骂都甘愿。
伸手到他跟前儿,最终还是轻轻推了他的脑袋一下,“胖田心,有些事儿,一低头就是一辈子,你懂不懂?”
“朕待你好,所以你也对朕好,安宁待朕真心,朕不想叫她失望。”
“陛下若跟戚夫人实话实话,奴才不信戚夫人不能理解,夫人一定能理解的。”抹了抹眼泪,田心总算明白了症结所在,恨不得立刻跑到朱鸟殿去求安宁。
“她当然能理解,可她越理解,朕就越于心有愧,朕不想让她再难受一次,”淡淡地说完这些,荀域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总之朕答应你,尽力去想办法,若是撑不到,也不会早一步走了,叫你从大总管的位置落下来的。”
看着眼前的胖子哭得涕泪横飞,荀域忍不住叹了口气,“行了,你去准备些烟火,晚上,朕要带戚夫人去胭云台。”
安宁与康卿妧聊了一个下午,几乎把前世能回忆的都回忆了一遍,事情发生得久了,且沈冷栀在从前也不算一个什么了不得的人,所以许多关于她的记忆都很模糊。
这一世,是荀域先知道了她的心思,她的那些情愫藏无可藏,所以才如此豁出脸面去求安宁给她在后宫留一席之位。而从前的沈冷栀一直隐瞒的很好,倒是荀域被她看得透透的,进退攻守,便都由她一人掌握了。
“难怪兵家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从前我们连人家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所以才被人摆了一道。”安宁揉着太阳穴,她已经把能记下来的都写在了本子上,待厉雨回来便叫他一一去查,她就不信,把沈家从头到尾查个遍,还寻不出她什么短处。
是人就有过去,是过去就有可堪回首和不堪回首的,若是以年幼无知一笔带过也可,若是借题发挥把事情闹大也可,总之她得想办法除去沈冷栀,宋大人那儿再稳住,荀域就不用那么为难了。
“你那边呢,妍姬如何,韩昭不在,她有没有给你气受?”安宁转而看了看睡在吊篮里的拥城,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小脸蛋,“难为你,入宫来都要带着孩子,是不放心么?”
叹了口气,康卿妧脸上也满是倦色,“受气倒不至于,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拥城还那么小,我怕婆母一个人分身乏术,万一出事了我后悔都来不及。”
“韩昭还没有回来么,他也真是的,跟荀境出去,怎么想的。”武将和王爷交往甚密,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帝王最忌讳的事情,哪怕荀域器重他,他也不能这样。
“他就是存心气陛下,气陛下不信他。”
“哪里是不信,不过就是担心他罢了,何况之前以为那两个命妇嚼舌根的事情,荀域不是已经跟他解释过了么?”安宁护着荀域,但碍于康卿妧,后半句还是没说出来。
一个臣子叫皇帝这么哄着,要不要脸。
“本来都好了的,谁知道又来了个妍姬,时不时跟他提起西凉,一会儿星星一会儿月亮的,魂儿都被勾没了。”康卿妧能理解韩昭,他是武将,骑马打仗才是他所热衷的,这样一直待在折冲都尉的位置上,确实是委屈他了。
“荀域派去西凉的人一点儿眉目都没查到么?妍姬就这么厉害,康卿婉能布下这么好的局?”那些人只捎回了燕王登基的密信,关于妍姬则是什么也没查到。
阿暖正在逗着拥城,耳朵里忽然听见这句,忍不住看了看一旁的云开。
小姑娘朝她点点头,似是在鼓励她替自己开口。
“那个,夫人,”挠了挠头,阿暖小声道,“什么都查不到,是不是就说明,什么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