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走出亭子,对芸姑交代道,“把孩子们送到晏昵殿用饭吧,我去长信殿看看陛下。”
正想要走,却被拥城拉了拉裙角,眉目清秀的孩子抬起头来,恭敬地对她道,“伯娘,是前线的事情么,可以带我一去么?”
想着韩昭和康卿妧都在戍地,安宁知道拥城定是担心双亲,点点头应了下来,“好。”
思朝闻言也凑过来,像是看热闹,“阿娘,我也想去。”
“你给我老实点儿,带着弟弟乖乖去吃饭。”
受了冷落的荀思朝叹了口气,看看暮想乖巧地站在一旁等着自己,又看看阿娘的背影,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走吧,咱们回晏昵殿。”
安宁牵着拥城的手,还未走到长信殿便听见里面男人正在发着脾气,过了一会儿一个茶盏摔了出来,田心也逃也似的跑到了外面,抬眼看见安宁,就像是遇到了观世音菩萨,胖胖的内侍官哭丧着脸求道,“皇后殿下,您快去瞧瞧,陛下生了大气了。”
“我知道,行了,你叫人把那些碎瓷片收拾了,再煎盏茶来,我进去瞧瞧。”
一大一小走进去,殿中气氛凝重,报信儿的人抖如筛糠,跪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生怕下一次茶盏扔过来的时候自己躲闪不及。
安宁给荀域请了安,男人见到她,心情稍稍好了些,“你来做什么,你有孕在身,要好好休息。”
“陛下发脾气发的整个后宫都知道了,臣妾再不来,像是心里没有陛下似的。”她笑笑,将拥城推到他跟前儿,“何况拥城惦记他阿爷阿娘,想叫我带他来问问。”
荀域心疼拥城,看见他就什么火气都没了,招手让他过去,柔声道,“拥城不怕,你阿爷和阿娘都没有事,是康家人不听指挥,惹大伯生气。”
“你放心,等这次战事结束,你阿爷就能常常陪着你了。”
点了点头,拥城相信荀域,从旁边人手里接过那盏茶,递给他道,“那大伯消消气,等到阿爷回来,我们一起去打猎。”
男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从前韩昭的死讯传来的时候,拥城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告诉他,自己再没有阿爷了,荀域的心就像是被人箍住一样,疼得发慌,当时便承诺他,就算没有阿爷,自己也会常常陪着他,带他骑马打猎,带他打球下棋。
见荀域如此,安宁走到那个跪在地上的人面前道,“好了,陛下消气了,你也别跪着了,回去别忘了多告诉韩小公爷一句,拥城一切都好,叫他们夫妇别挂心。”
“让他速战速决,别拖到过了年。”荀域补了一句,对方这才起身告退。
坐在书案上扶额叹气,安宁绕到他身后给他捏着肩膀,拥城杵在一边,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女子偷笑,若是荀思朝,这个时候定是会给阿爷捶腿的。
这几个孩子性子皆有不同,思朝狡猾聪慧,暮想安静纯善,拥城就稳妥可靠,日后三兄弟一起,定是能把北国发展得更好。
只是不知她肚子里这个会怎么样。
正这么想着,安宁又开始犯恶心,荀域回过神来,抚着她的背道,“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好些了么?”
“许是方才跟康映说话说的多了,有些不舒服吧。”
“康映珠?”荀域皱眉,不知道对方又作什么妖了,“她去你殿中了?”
“她哪儿敢,就是在园子里遇到了,恃宠而骄,对我说了几句风凉话,结果现世报来得太快,田心叫人过去请我,把她阿爷战败的事情说了,吓得她即刻就跑回丽正殿去了。”
“她可真是.....”荀域对那个女人很是无语,他们一家子都不长进,康云海到了前线老实了没几日,打了几场胜仗后就开始不把韩国公父子放在眼里了,非要不听调遣,私自围攻敌兵,结果反而中了埋伏。
“韩昭许是有意,没去救他,结果他倒是命大,带着几个残兵败将跑了回来。”
闻言安宁笑了笑,挽着他的胳膊道,“所以说,韩昭心里有数,你就不要担心了,西凉连败了几场,应该是撑不住了,纵然赢了这么一回,也和康家一样,皆是回光返照了。”
“康云海以为是捡了条命回来,实则还不如死在前线,倒能落个好名声,如今他这般抗命还输了,定要按军法处置的。”
安宁有些不解,问到,“若如此,当真不会寒了将士们的心么?”
未等荀域开口,拥城便插嘴道,“伯娘放心,他是抗命不遵,自己没理在先,我阿爷就算罚他也是名正言顺,若战场上人人都像他这样为了邀功不听指挥,那就坏了。”
“瞧瞧,拥城分析的头头是道,你听明白了么?”
荀域笑意更甚,牵着拥城的手道,“你说的对,不过这话就只咱们三个人说说,不能告诉外面的人,连思朝和暮想也不能说,知道么?”
点了点头,拥城明白。
“走吧,咱们回晏昵殿去用膳。”
自这日之后,康映珠再也没在安宁眼前出现过,丽正殿的人说她日日念佛,也不知是祈祷她阿爷万寿无疆,还是祈祷前线大捷,总之这两件事没有同时发生,边境再此传来捷报的时候,同时也带了一个噩耗回来。
康云海阵亡,那一战打得惨烈,北国和西凉皆死伤大半,只不过北国拼死换来的是之前失去的两个城池,连带着还多拿下一城,而西凉就比较惨,接连失守,在最后一城的争夺中彻底损失了一员大将,自此群龙无首,朝中再无人可用了。
荀域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看着那封信愣了许久,直到安宁喊他他才回过神来,对着她道,“从前就是这一场,朕失了韩昭,多的那一城朕原本并不在乎,可许是两方打得难解难分,谁都不愿让一步,韩昭想多拿下一城给兵士留些喘息的时间,结果却把自己搭进去了,沈穆是打算同归于尽的吧,结果却向死而生了。”
之后两方都从那城里退了出来,沈穆归京,再没有回到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