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打啊，没关系，打死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打死我，一了百了，我也轻松，再不用承担以后没人管你们的心理负担，也不用承担管你们的责任了。”

“……”母亲愣住，是因为这么下去损失的是一条人命，更是因为她刚刚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人不是自己的仇人，而是女儿，是亲人，是家人……她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千恩兮的话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将扫把一扔，又扯着大嗓子说话：“臭丫头！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横了！可是你跟我横算什么，有本事你就去外面跟那些人横啊！”

说不定还能横回来点钱，解决我们的家庭负担呢！

“？？？”跟外面的人横？“你这是要我去抢？”

“什么抢不抢的！只要你能拿到钱，那就是能力！”

“……呵。”只要能达到目的就不折手断是吗，这到底是什么三观？“也难怪，弟弟会被你教的六亲不认，出口成脏，到现在回都不愿意回来。”

“……臭丫头！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叫我把你弟弟教坏了！你弟弟好着呢！还有，他不是不愿意回来，是在学校住校好不好！”

“是是是！住校！住的把那些狐朋狗友看的比什么都重，住的除了要钱眼里没这个家，住的不认我这个‘姐姐’，几乎和你一个德行。”

“臭丫头！你怎么说话呢！”

“……我累了，明天还要出去。”

千恩兮忽然没了跟她吵下去的兴趣，转身推开摇摇晃晃都快点下来的门，进了屋，看都不看门边床上的那人一眼，直接去了自己的床上，然后将自己整个人埋进被窝中。

“臭丫头……臭丫头你给我起来！”

母亲骂骂咧咧的跑进来，扯她的被子，踢她、推她。

可她将自己裹得太紧了，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母亲根本拉不动她。

被子外面的骂骂咧咧声似乎渐渐地小了，那人也似乎离开了。

被子里的人却又感到了无边的寂寞和空虚。

她难过的闭上了眼。

小时候，她的家，是很幸福的。

她家虽然在农村，还记得那个时候父亲辛勤劳作，偶尔会去城里给别人帮工，挣一大笔钱然后买肉回来，她们一家三口吃的可开心了。

哦，那个时候没有弟弟。

而母亲是个老实人，不说温柔，但至少没有现在这样……母亲守着家里的几亩田，很辛苦，所以她从学堂回来，甚至顾不上作业，就会互动帮母亲做活。

一家人和和睦睦，纵使没什么钱，可是每天过得很充实，很幸福，当大家团在一起吃上一顿饱饭的时候，她们开心的不得了。

可是这样的日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父亲在城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从原本的每天回来变成三天回来一次、在变成一个星期回来一次。

直到每个月回来一次。

刚开始她和母亲也许还能忍受，可是父亲一直不回来，她当时还小，难免会想父亲。母亲自然也是如此，于是他们就盼啊盼啊，盼父亲早点回来。

终于有一天，母亲不在只是盼，而是出于实际行动，在父亲再次想要离开的时候拦住了他。刚开始，父亲拒绝了母亲，小千恩兮本敢失落。

谁想到原本通情达理的母亲变得咄咄逼人，硬是不要父亲离开，甚至还说出了一些她那个时候听不懂的话……具体是什么话呢？

“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变成了黄脸婆，不要我了，想去城里找那些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小妖精，你是不是出轨了，你是不是……”

“无理取闹！”

……

是啊，无理取闹，当时的母亲就是无理取闹。也许是长时间的不安全感让她精神紧绷，每次父亲回来他们都会大吵一架，甚至在一次父亲离去的时候，母亲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却想方设法的跟着父亲去了他工作的地方。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和父亲吵了一次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架，她们的感情几乎到了决裂的地步，等他们回到家里来的时候，父亲已经要收拾行李离开了。小千恩兮苦苦哀求，求父亲能够留下来，她抓着他的衣服，死死的抓着不愿意放手。

却是他……主动放开了她。

她懵了。

她彻底懵了。

她摔倒在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而母亲在一旁，拿着扫帚。

“都怪你。”

都怪我？为什么怪我？

“你为什么不是一个男孩子？你如果是男孩子，他至少不会像先这样，说走就走。”

农村是有着重男轻女的思想的，也许，也许她是男孩子，父亲有可能会带她一起走。

那样他至少不会不管她。

可是，他离开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追根究底，不还是因为母亲自己吗？

她居然……还怪我？

小千恩兮没有想其他，因为当时的那个扫把，是狠狠的落在她身上的。

又打又骂，从此她便恨上了自己，可自己甚至不敢反抗。

学校那边，她早就不去了。

母亲也很久没有管过土地里的庄稼了。

没有父亲的收入、庄稼长不起来、她又要被母亲打。

倒不如，不如出去做工，挣点儿钱回来，至少，不会饿着肚子，也可以不用看见那个郁郁寡欢、又整天疯癫似的母亲。

后来，后来。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对她没有问过一句话的父亲回来了。

母亲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很开心。

那天晚上，她们关上房门。

灯，几乎亮了一整夜。

她们疯狂了一整夜。

千恩兮不知道父亲走的这么多年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想怎样。

她知道的是，母亲变了。

不在郁郁寡欢，不在疯癫，有了理智，脾气却更加不好了。

她还知道的是，父亲每天都喊着腿疼，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她更知道的是，她有弟弟了。

从那之后，她需要赚的钱更多更多。

因为父亲腿疼、母亲怀孕，她一个人要养活三个人、还有个在肚子里的。

而后一年，父亲的腿几乎动都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