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啊……”她那一双满是急切的眼睛，在对上乔幼雪复杂的目光后，顷刻间败下了阵来，两只按着她肩膀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你也觉得我很可笑是不是？”陆合欢将自己的目光瞥向了别处，然而她口中的话却是同乔幼雪说的。

“如果说现在的话，那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加的了解你。”乔幼雪的目光静静看着陆合欢，接着低低问道：“想杀我吗？”

“我从来都是最想杀了你的那个人！”陆合欢倏然间发了狠，目光又重新看向了乔幼雪，接着说道：“但我要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跟我说这些话，为什么打算死在我的手下，你疯了么？明明我也是你想要杀的人啊？”

乔幼雪的眸子微微垂了下来，她并不想要直视陆合欢的那双眼睛，其实陆合欢本该受到这个世界的宠爱，将来的她也会成为能够守护这个世界的人，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出现，乔幼雪自认为自己在这个世界当中并没有做过太多的错事，没有故意去害人性命，她甚至还会去做很多好事，去救一些无辜的人，但谁又能够料到，若她本来的出现就是一个错误的话，这后来不管她去做些什么，都是于事无补的。

好在，她无愧于心。

乔幼雪倏然间又抬起了眸子来，目光直视着陆合欢问道：“我消失了，你会不会阻止寿无疆继续荼毒修真界？”

乔幼雪满是认真的言语，听进了陆合欢的耳朵了，却只换来了她的一副冷笑。

“果然……果然，我们的位置互换了对不对？”陆合欢冷笑着，继续说道：“你成为了众星捧月的天命之女，而我便成为了那个万人唾弃的女魔头，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想清楚，现在看来，原来咱们的命运早就已经调换了啊……”

乔幼雪眸光微动，随即又接着说道：“答案这么简单，以你的悟性，又怎么可能参不透？”

陆合欢冷冷地盯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脸。

“变成今天的样子，你也只不过是违背了两个字而已，”乔幼雪的眉心轻轻拧着：“你违背了你的初心。”

初心……

她的初心……

陆合欢的神色倏然间一晃，慢慢地，她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彩。

时间仿佛过了很长很长，陆合欢就那般站在原地，而乔幼雪的身形也一动不动，两个人都在向着各自的事情，但仿佛她们在想的又是同一件事情。

阳明一直在一旁，它在等一个结果。

末意仍旧站在陆合欢的身后，他不知此事该不该出声提醒，但看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女子并不是陆合欢的朋友，倒更像是敌人一般，所以他时刻不敢放松自己的警惕，一旦有人向陆合欢出手，他手中的那一截兽骨便会向着那人打出去，带着万万年戾气的兽骨会瞬间穿透那人的身体，不只是生命，连他的魂魄都会被一并吞噬。

乔幼雪无法知道在这段时间里，陆合欢的心中到底想起了些什么来，她只知道，自己的识海中就好像是放电影般的，一遍遍地放着这么些年来自己在修真界中的生活，一遍又一遍。

池水缓缓地流动着，忽然间陆合欢开口低低说道：“我这一辈子，也放不下对你的执念了。”

她知道陆合欢所说的执念便是对自己的，乔幼雪的眸光也动了动，回过了神来，只见此时的陆合欢正对着自己，目光是她看向自己的时候从未有过的平静。

“曾经想过无数次要亲手将你杀了，可是我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当某天，我真的将你杀死之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我整个人，这一辈子，就好像是一件只用来复仇的工具般，心中藏着的都只有恨，正是这一股恨，支撑着我将这么艰辛的路走了过来。”想起了当初自己在兵人阵中的日日夜夜，在钱程手下所承受的那些痛苦和折磨，陆合欢的眼眶便不由溢满了泪水，她知道，当初若不是因为有自己对乔幼雪的恨意支撑着自己，她可能早就已经死在那两个地方了。

“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啊……一个魔修，一个手上沾满了无辜之人鲜血的魔修，继续走着我吃人肉，喝人血的生活吗……还是说，废去自己的一身修为，重新修道，可是我已经犯下了大错，没有人会承认我了，除非我去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去证明，证明自己会是个好人……可是我累了，不想再斗了……我的挚爱们，一个接一个地离我而去，那些事情都太痛苦了，我已经不想要再经历了……仔细想想，这个世间，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陆合欢继续低低说道，她的眸光在微微闪动着，一时之间，她好像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上一世的时候。

一道浅浅的弧度出现在了陆合欢的嘴角，她轻轻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仿佛沉浸在了幸福美好的回忆当中。

乔幼雪尚在疑惑之中，陆合欢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的耳边便从传来了末意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不！合欢——”

乔幼雪回过了神来，下一刻，便见眼前的陆合欢不知何时竟已经将地上的长剑重新握在了手中，然后——朝着自己的身体刺去。

乔幼雪的心中满是震惊，她不甘心相信，然而眼前情景就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陆合欢绵软无力的身子向着她的方向倾倒了下来。

乔幼雪伸出手去扶住了陆合欢，她的额头缓缓抵在了乔幼雪的肩上。

她还能够感受到陆合欢口中传来的温热。

“合欢！”末意的一双眼睛登时变得猩红，充满了愤怒的目光最后锁定在了乔幼雪的脸上，他咬了咬牙：“要不是你突然出现，合欢怎么会干这种傻事，我要杀了你！”

话音落下，末意的身形一动，顷刻间便绕到了乔幼雪的身后，那一截兽骨幻化成匕首的模样，直直地向着她的心口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