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瘦身影携几名挺拔男子匆忙向暮城拐角处步来。
来人正是章七郎,先前神色慌忙的小个青年就是他的手下,遵他吩咐在这城中勘察,发现此埋骨之处,故而赶回报信。
这些随从们将围着的百姓劝退一旁,只是当中一个黑衫男子一动不动好似全然没有听见一般。
“请退至后方。”一人说道,伸手推了推沈星河,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章七郎靠近沈星河,打量一番,道:“此中有亲眷?”
沈星河轻微摇头,章七郎继续说道:“此中有至交?”
沈星河沉思,再而摇头,章七郎还想追问什么,他却是将头转向对方,轻言而道:“萍水相逢。”
“那就请让开有些,莫要妨碍我们调查。”
“你是......章兄?”章七郎相貌于两年之前并无多大变化,沈星河一眼便就认出。
“阁下是?”章七郎稍感惊讶,面前这脏乱不堪之人,何故认识自己,他是没有一点印象的。
沈星河努力挤出一点微笑,此人对他来说也算颇有好感,只是他们曾经并没有打过照面,所以对方并不认识自己。
“恭喜。”沈星河瞧见这身威风凛凛的官袍,想来他已然入朝为臣,今日再次相遇,听闻章七郎口说调查,也的确**不离十了。
“谢谢。”章七郎不明所以,只随口答复,正想回到之前话题,沈星河倒识趣的走开了。
“劳烦大人调查清楚之后,将这些尸骨入土为安吧......”沈星河离去之时摆手留言,声音充斥着些许无奈,些许惋惜。
章七郎读书之人,自然理会,稍稍点头,也不知前者是否会意。
......
“唉,宁前辈,两年之前你突然消失,没想到,两年之后再见,你我却是阴阳相隔......”
沈星河自言自语叹着世事无常,人生何尝又能诸事顺意,黄粱一梦间,韶华即逝,正如蜉蝣朝生暮死,但只要活得精彩,不失意义,又岂非无憾?
“大老鼠,你在这呢......”一声娇喝惊醒烦闷的沈星河,抬头看去,倒是泼辣姑娘不寻自来了。
“紫凝姑娘。”
“嗯,你太慢了,说你老鼠都是赞美你了,连我都跟不上。”清紫凝一如之前喜爱嘲笑捉弄,但见沈星河垮着脸的模样,自觉无趣,只道了声“走吧。”便调转头盈步而去。
一路跟随,被清紫凝带向元音阁,沈星河诧异,问道:“是这?”
“别废话,跟我进去。”
沈星河心中迟疑,说起来,他对卓不凡一直是抱有尊敬的,只不过却不甚想与他打照面,也说不清楚因而原由,但是眼下既然已经身临此处,便也不再顾及许多,调整一番心态,就随着清紫凝一同而入阁内。
阁内残垣断壁,一眼看去,几乎也没有什么完好的楼宇,沈星河为之感叹的同时,也对尚白衣此举深觉震惊,莫不说当时那种形式,纵使没有长老坐镇此间,一人之力能做到如此地步,修为也不得不让人胆寒。
“卓伯伯许我随意来此,住的地方是没喽,不过水嘛,这儿倒是不缺的。”
“有劳姑娘引路。”
水井,木桶,一应俱全,清紫凝将沈星河领至此处,见沈星河一动不动,开口道:“怎么,你还不洗?”
“我方才想起,我只需洗头就可。”
清紫凝捏住琼鼻,似嫌弃之举笑骂一句:“呸,你一身臭的要命,真是敢说。”
其实沈星河何尝不愿好好的清洗一番,无奈这身黑衫褪之不去,他又怎好说与姑娘听。
“那烦请姑娘回避,我这便要脱衣了。”
“谁要看你,自作多情。“清紫凝狠狠使了个白眼,转身前再又嘱咐一声:“我爷爷让你待会去醉松崖等他。”
沈星河不假思索回应,片刻又觉不解,他不知何故于醉松崖前,正待问时,才发现清紫凝早已离去。
再没胡思乱想,沈星河伸手试图扯开所着黑衫,结果不出所料,似已与自己紧紧相连,想从中缩离亦是不能。
一阵埋怨之后,无奈一笑,也不知是不是说与自己听,沈星河道:“脱不下来是吗,那就索性连着衣服一起泡......”
少年洗尽铅华,似脱胎换骨,长发拨于耳后,衣衫虽已浸泡水中数久,不过现今聚灵境的他,体内灵气再不像从前那般稀薄,稍一提气,水珠逐渐蒸发,一时间这元音阁角落,雾气缭绕,若说此刻是仙人升仙般的奇景,倒也不为过之了。
浑身舒畅,沈星河如今方知痛痛快快洗个澡是多么的美妙,原来,人世间平凡小事也并非毫无意义,他终是领悟到了,心态,决定是否快乐。
眼下回归干净,肤色虽然再不如曾经那般白皙,但那双如星辰般璀璨的双眸却是更为生动了几分,沈星河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容貌,甚至多次身临河边,亦或镜台,他也从不会特意去欣赏,在他看来,不过只是一副皮囊罢了。
......
如清紫凝所言,醉松崖此刻也只有一人身影,站于崖角,丝毫不动,仅有那缕缕微风拂过,衣边轻舞。
“长老,我来了。”沈星河缓步走近,此处给他的印象十分深刻,其下两年时光,恐怕余生都难以忘怀。
“嗯,你看......”清河长老指向一处山峦,霞光无限,飞鸟齐聚,日出日落,当是在此。
沈星河放眼看去,心中温热,人间尚有此种景色,如此扣人心弦,不由得赞美一声:“真美。”
“美在何处?”清河长老转身问道,面带微笑,白发苍苍却又不显老迈之气。
“美在心中。”
“何又为心?”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清脆的鼓掌声自醉松崖四处响彻,随之而来的是清河长老不改一寸的豪迈大笑,“小娃娃,你还真是长大了。”
沈星河脸颊微红,在清河长老面前,他不敢有任何不敬,亦对其的夸赞感到无比喜悦,不过是问之答之,竟倒合了长老心意。
“此山峦那头,你可知为何处?”
沈星河摇头,“晚辈不知。”
清河长老忽作叹息,侧目望向山头,日落正于此时而下。
夕阳淡去,时机正好,才道:“不明生死何为期,金兰远在守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