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再次疾步冲上,妖姬拂袖一甩,便将他扇倒在地。
沈星河此时已有了些许醉意,这酒不知何故,比清河长老曾经的那杯烈了许多,意识有些飘忽,不过尚还想着将铁剑抢回,急忙又是喝道:“还给我!”
“一把剑而已,我看看有什么打紧?难不成这剑还有什么秘密不成?有本事你就过来抢。”
沈星河试着上前,妖姬面不改色,二人争斗一番,沈星河全然不是对手,次次被击退数步。
不知什么时候,妖姬忽的惊呼一声,神色突变,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铁剑,细看之下,黑色锋边之内,剑身之上有着微乎其微的银色纹路,虽看不清其形为何,再而伸出手来,细细抚摸,一时神色呆滞,无论沈星河如何呼喊,也不见反应。
沈星河皱着眉头,见她全然不理会自己,好似木头一般动也不动,故而心中起疑,道:“前辈?”
沈星河警惕的探出脚步,距离妖姬越来越近,对方终是有了动静,那一刹,沈星河立即顿住了脚步,唯恐她又是惊雷一击将自己打飞出去。
“这把剑……是你的?”妖姬抬头,看着沈星河,目光带有一丝惊愕。
“当然是我的,还给我。”
“你快如实道来,怎么得到的?”妖姬语速很快,似非常焦急之状。
“干你何事?反正不是你的。”沈星河晃悠脑袋,酒意更足,恐怕快将站立不稳。
怎么回事?沈星河不解,这酒难不成被她弄了什么玄虚不成?
沈星河又如何知晓,自己几乎从未饮酒,此番连饮两杯,自然昏劲上涌,一时难以控制。
“你不说,便休想拿回去。”妖姬秀眉微蹙,之前的笑意全无,只盯着沈星河,那目光之下,好像连他一边一角也不想放过。
“我捡来的。”沈星河心下也有了疑惑,一个青楼女子为何对自己这把剑如此感兴趣,难不成她想打这把剑的主意?
沈星河忆起,清河长老曾告诫于他,行走江湖见人但说三分真话,人心险恶,不得不防。
正在妖姬又全神贯注将目光锁定在剑上之时,沈星河一把将其夺过。
“既然前辈不肯告知南兄下落,我便自行去找,不能再耽搁了……”风中传来此话,不待妖姬追赶,便再无声息。
又是黄昏远去,每逢夜色,总是凄凉,酒意渐散,沈星河耽误了太多时间,说起来和这妖姬也脱不了干系,只是眼下没功夫再与她纠缠,此刻不明南风陵方向,只能漫无目的的四处搜索,望能寻到蛛丝马迹。
……
回春坊厢房之内,红衣女子明艳动人,手提温酒站在窗边,这处房间位置不错,坐北朝南,大街之景尽收眼底,不过她却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去打量那些路人,自斟自饮,抬头看着月色。
月色若是凄美,星空当也如是,繁星几何,思绪千万,美人何故眉头紧锁,眼波又是几许柔情万丈。
回忆往事,天南地北,鸟语花香,一袭长衫俊逸男子,不过三十,长剑负在身后,玉树临风,眼中似有深情,与一水袖女子相拥入怀。
男子言语透着浓烈爱意,他口中那个唤作寂月的女子,披肩秀发,蓝色薄衫稍显得有些长了,男子将那些拖在地上的裙摆搭在自己腿间,女子微笑坐在身旁,只道这开满桃花的仙境又何需在意衣衫是否会脏。
遍地花瓣,清香阵阵,没有外人,没有纷扰,有的只是三个不似俗世粉面的神仙眷侣。
“沈郎,他日我们若是有了孩儿,你会将这一身剑法传授给他么?”
“世间纷扰太多,我们安静度日岂不更好?”
“会吗,我喜欢看你舞剑的样子,我也希望我们的孩子如你一般……”
“月儿,你如何得知将来我们的孩子是男是女,若是女儿,你难道就不爱吗?”
“女子多有无奈,像那冰冷的月殿,我却再也不想回去。”寂月斜靠在男子肩头,揉搓自己一头秀发,看着这花开花落,又是一声轻叹:“如时间真就定格在此,那该有多好……”
少女手提竹篮,摘满桃花的竹篮,那是她辛辛苦苦选了许久她认为脱颖而出不可寻常的花瓣,此刻已放满篮中,她意犹未尽,一直走到这处眷侣相拥之所,看着那水袖女子,掩嘴轻笑。
“姐姐,你又在伤春悲秋啦。”
男子回头,深邃眼眸溺爱的看向少女,旋即扶着寂月缓缓起身,笑道:“小月儿,我的桃花酒可就有劳你了。”
“姐夫就知喝酒,姐姐怎就不喝,我怎就不喝,害得我摘了好一半天,你们就安静坐在这诉衷肠啊,诉相思啊,可羡慕死我了。”
少女幽幽叹着,不过面上神情却并不如她所说那样,还是梨涡带笑,见她轻盈迈步靠近寂月,挽着她那水袖薄衫,很是亲昵,再又嘟嘴道:“姐姐,以后我的丈夫,可不要像姐夫那样……”
寂月扭头无奈的看着身旁男子,男子同样一脸委屈,伸出手来轻弹少女额头,稍一皱眉,便道:“小月儿,你姐夫不好吗?”
“姐夫是大坏蛋,长衫是大大坏蛋!”少女揉了揉那并无异样的额头,不过她好像希望能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比如说变红啊,比如起了个小包啊,可是都没有,她很失望,速度很快的从篮子中抓了一把极其娇艳的桃花瓣,一举扔向了男子。
“映月,莫要胡闹……”寂月笑骂一声,但没有阻止,任凭这个叫映月的丫头“欺负”男子,男子反抗,躲开飞来花瓣,不忘随手巧接了几片,连呼:“小月儿,这等下酒的好材料,你可别糟蹋了……”
“谁叫你欺负我,哼!”映月使起了性子,将手中花篮全部抛向男子,立时花瓣漫天飞舞,也不可惜这些本是她一手一手摘来的桃花,不顾男子念叨,骂骂咧咧的跑开。
“这丫头......一点也不可爱。”男子摇头不止,桃花本就满地,他精挑细选的将片片模样稍好的花瓣重拾回蓝中,怨念很大。
“你这话真心的吗?”寂月蹲下身子,笑着拉住了他那忙碌不休的手臂。
“当然……不是。”
一声轻笑,再而一声豪迈的大笑,寂月收回了手,与男子一同,在这桃源忙碌起来。
映月小丫头也没有走多远,躲在一棵桃树之后,露出一对灵动眸子,看着那背剑身影轻笑不止,小嘴嘟哝:“坏蛋,还是姐姐疼我。”
……
“还是姐姐疼我……”妖姬眼眶湿润,热泪不禁滑落脸颊,滴滴流入壶中,酒逢知己,孤身饮酒,知己何在,何故一人?
“不,不是的,姐夫,我也知道你的好……”眼泪止不住的从脸颊滑落,本是见空的酒壶,却又是逐渐沉重。
“倚酒寄思愁入骨……”妖姬手中酒杯落地,举起那灌满眼泪的“酒壶”,再自半空倒向自己嘴中,一口入喉,喃喃自语。
“昔日长衫难再还……”又是一口泪酒如喉。
“寂月久困寒宫外……”哽咽声声,一壶又是见底。
“映月徒把泪……泪……”妖姬尚未念完,泪眼已是朦胧难以视物,月光不见,周身起雾,这独自一人的小屋,说不清是酒气,还是其他什么。
“这是什么酒,好难喝,来人,来人,来人……给我……上酒……”
妖姬声音细微不可闻,酒壶一如酒杯,脱离手中坠地,身子也随着酒壶瘫倒,此刻,隐约听见临房姑娘的欢声笑语,隐约听到大街之上的稀疏脚步,不过她却醉上心头,只是一句,自言自语:“姐夫,那个少年,是不是……”
沉沉睡去,今夜应当不会再醒,今夜也许一睡天明,不过明日太阳高悬,心情又会不会也随之豁然开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