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所能及,赴汤蹈火,这番恭维之话沈星河说了不下三次,可是这些话大概是这位神算先生听惯了吧,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但是沈星河没来寻他,他便主动现身,说起来其实应当是这位老神算有事找沈星河才对。
只是现在的沈星河脑子一片混乱,见识到这老神算种种手法之时,不由得有些心生佩服,天赐良机不假,一路辗转至此,说到底,还是为救青儿,话题不变,殊不知是不是眼前这位老神算有意拖延时间,还是当真把沈星河当做如他所言那般故人之后善心待之。
沈星河接二连三的询问,甚至低声下气,丝毫不见老神算动容,老神算言下之意已然明显,就是希望沈星河放弃青儿,换做他人这般说话,沈星河早已火冒三丈,现下只想着如何套出消息,倒是有一种绞尽脑汁欲求不得的感觉了。
“神算先生通天彻地,晚辈命运当属自身,若是不得救出家妹,每日忧心忡忡,辗转难眠,实在难受……”
沈星河一再央求,只怪自己没有本事,连青儿下落也调查不出,现在有求于人,对方却是十足吊着自己,一不敢冒犯,二不敢言语过激,总之目前算是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沈星河不喜欢这种感觉,举手无措的感觉。
老先生倒是云淡风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先是饮酒,再有把玩着烟斗,目光飘忽不定,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眼看将到饭点,最后也只是一句“吃过饭再说”将沈星河给打发。
这应该算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吧,沈星河再无奈,也抱有一丝希望,老神算没有否定自己,也没有确切要说的样子,心思实在难以捉摸,沈星河苦思良计不得,只想着待会饭后若是再寻求无果,便只有离开一路打听了。
说是吃饭,也只有淡茶淡饭而已,沈星河一路奔波并不挑剔,几盘青菜豆腐,三人围坐,老先生,沈星河,小河灯,那独眼龙和大嘴巴尚未见身影,殊不知干什么去了,只是沈星河也没有心思理会他们二人。
“前辈贵为神算,世人闻名当尊敬不已,倒是没看出来先生并非奢侈铺张之人,如此倒真算得上世外高人了……”
沈星河心中盘算,夹起一块豆腐便大口下肚,小河灯见状也模仿起来,只是夹了半天却每每豆腐快到口中却又滑溜溜的掉落在地,着实浪费了不少。
老先生自顾喝着,吃着,面对沈星河追捧面无表情,时而轻微点了点头,不知到了什么时,好像在菜盘渐渐干净的时候,老先生方才缓缓开口,淡笑着看向沈星河,道:“沈家小子,你喝酒吗?”
沈星河闻言嘴角上扬,拱手笑道:“神算先生若是有此雅兴,晚辈当然乐意奉陪。”
沈星河当然乐意奉陪,正愁没有法子套出这位神算先生的话,若是有幸将其灌醉,倒是也许有可能让其酒后吐露真言。
小河灯不甘示弱,一个小丫头也是吵着要与大哥哥及神仙爷爷举杯邀饮,但是结果自然是沈星河呵斥加上作势要捶打她的小脑袋。
话音落下没多久,不见老先生起身,只见他长袖一挥,一壶酒便自行离开原本身处所在,轻飘飘的飞至三人桌上,沈星河倒也没多大惊讶了,从来到此地到现在,这老先生的手段可算见识了不少,放眼大陆,怕是没有几人能够轻描淡写的做出这般随意驱物之事。
沈星河捧着酒坛,这酒坛不算小,比小河灯的脑袋还要大上几分,沈星河对酒是肯定不感兴趣的,自然就更说不上对酒的滋味有何评价,只是开坛之后将他与老先生的杯中斟满,便敬了敬一饮下肚。
沈星河先干为敬,老先生却是缓缓放下了酒杯,并未入口,沈星河不解何意,忙问:“神算先生何意?”
“酒入豪肠,君子还醉,我老朽一人,没有琐事缠身,便就不需要借酒消愁了。”
老先生淡然说道,沈星河闻言一时语噎,不知如何开口,愣愣的看着面前酒坛,淡淡的酒气在鼻尖徘徊,确实有了些许醉意,且这醉意逐渐涌上心头,比以前任何时候喝的酒劲头还要大上几分,已不是自身能够抵挡的,猛烈的晃了晃头,沈星河醉意不减反增,直到沉沉欲睡,不知如此持续多久,本还有小河灯叽叽喳喳的玩笑声,尔后确是愈发变小,再而出现在自己模糊视野中的,只有老先生似笑非笑的一张脸,沈星河欲呼喊什么,却连自己的说的话也听不清楚了……
小河灯见沈星河昏然坠地,只以为这就是别人常说的醉酒后的姿态,笑着对老先生道:“大哥哥酒量好差,这就醉啦。”
老先生笑而不语,扶着自己嘴下胡须,那一抹浓白长须,着实是仙风道骨,自有一股神仙气息,小河灯愈发佩服面前这位老者,两眼放光,直呼“神仙爷爷太神了……”
……
月上眉梢,山间寂静无声,清雅榻上,沈星河睡得很是安稳,只是梦境之中,却又是另一番与众不同的景象,梦见了自己的父亲沈长衫,还有一个看不清脸的窈窕身影,一席水袖蓝衣,不禁感到十分亲切熟悉,欲要追去打声招呼,只是那蓝衣身影却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父亲,那人是谁,是母亲吗?”
沈长衫尚待在原地,背对沈星河,沈星河看着已然消失不见的那位女子,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那黑衣身影笔直挺拔,一把锈迹斑驳的铁剑背负身后,一头散发,腰间还有一个酒壶,熟悉的酒壶,只是这个人,肯定是沈星河认识的那个男人,叫沈长衫的人,面对沈星河的问题,却是不发一言,而且看样子,好像又是要离沈星河而去的模样。
“父亲,别走,你又要去哪……”沈星河急忙追上,他追上了,沈长衫速度不快,好似有意等待自己,但是当沈星河一把拦住他的去路之时,却是惊愕万分。
这张脸,不似人脸,说狰狞不为过,但是却隐隐还是沈星河印象中的那张轮廓,这副身影,分明就是沈长衫,但是这张脸,却为何如此丑陋,如此骇人。
“你是谁,你是谁……”沈星河终究还是怕了,连连后退,下意识的往自己袖中摸去,但是那里,空无一物。
“我的剑,我的剑呢?”沈星河摸遍全身,哪还有长剑,可能是长剑就是那个丑陋男人背后的那把剑吧。
沈星河想起了,这丑陋男人背后正是自己当初的那把剑,他要把剑抢回来,极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惊骇,鼓起勇气指着徐徐向自己走来的男人,道:“把剑还给我。”
男人很丑,现在沈星河已经不相信这个人是自己父亲了,只是别人冒充的,很有可能意图不轨,但是自己不能害怕,要把本就属于他自己的东西给夺回来。
这个丑陋男人的嘴唇都好似溃烂,从额头到下巴,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那双眼睛本是闭着的,面对沈星河的怒喝,陡然睁开,瞳孔竟是漆黑,有黑气冒出,直冲向沈星河而去。
“断魂吟?”
沈星河认了出来,这黑气正是自己的功法断魂吟,他不知道此人怎会使出自己的功法,但同一时间,自己也是催发了出来,与迎面而来的黑气在交杂一起。
“偷了我的剑,偷了我功法,你究竟是何人?”
沈星河怒目而视,对方却不见反应,两边黑气愈发浓厚,直至将沈星河视线全部抹黑,漆黑一片,不闻对方动静之后,方才停下了攻势,待视野清晰,那丑陋男人踪迹却是全无。
“呵呵呵呵……”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神秘笑声,沈星河张目四望,天空不时出现了一个老者,手拿烟斗的老者。
老者慢慢靠近沈星河,好似这虚无空中有一处肉眼不可见的阶梯,就那么稳稳当当的走了过来。
“你是,神算先生?”沈星河如释重负。
“沈家小子,青儿是谁?”一口白烟喷出,对着沈星河面上喷来,但是沈星河却丝毫不感刺鼻,甚至觉得那股烟连味道都没有。
“青儿……是我妹妹。”提起青儿,难免心中感伤,沈星河垂下双眼。
“是你亲生妹妹吗?”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那好吧,她就在前面,你去吧……”
老先生微微一笑,身影飘忽,缓缓飘至半空,在沈星河注视下,渐渐隐去。
“前面,前面……”沈星河自顾念叨,直视前方,本来空无一物,却见云雾散去之后,是一片山明水秀所在。
高山流水,鸟语花香,只是待沈星河身临此地之时,却见到了一副尤其怪异的画面。
怪异在何处,头顶白日挂月,繁星点点,明明是朗朗晴空,却是左有红日,右有寒月,繁星点缀两者之间,时不时闪烁,时不时流星划过,沈星河叹为观止,此地已超乎自己的认知。
沈星河一时失神,想起青儿之时,还是在那寒月消失之后,晃悠晃悠脑袋,便呼喊着青儿一路向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