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般变化,沈星河一时间有些懵了,青儿去哪了,怎么眨眼间便就消失,眼前的这位少女又是谁?
沈星河止住脚步,那少女就那么笔直的站在那儿,背对自己,一头乌黑长发快要及到腰间,淡紫色的稍显紧身的轻衫,两条胳膊裸露,也是那么笔直的垂下,当沈星河注意到少女的两条手臂之时,才发觉那双手臂竟不是寻常女子那般肤若凝脂的白雪肌肤。
与那淡紫色轻衫一致,手臂竟也呈现出有些发紫的颜色,从臂到指间,尽皆是一种颜色,细看之下,隐隐有尚在蠕动着的怪异纹路,沈星河认不住那是什么,只是觉得很是奇怪,想要上前询问,却因此刻气氛着实有些诡异,少女来历不明,殊不知是敌是友,因此沈星河顿足,只在原地轻声问了句:“你是?”
少女娇躯微颤,摇了摇头,只见她双手抬起,掩住面部,本就是背对着沈星河,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但是这般举止却让沈星河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怜悯之心,少女似在哭泣,低下了头,不说话,也没有离开的意向,就那么掩着自己的脸,啜泣不止,而且哭声越来越大,很是伤心。
“姑娘,你……”沈星河终是迈出了脚步,向那少女走去。
临近少女之时,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扑面而来,说不上是芬芳的香气或是什么,但那股气味让沈星河很是熟悉,心里不自觉放下了警惕,只觉得眼前的少女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甚至,想要与她说话……
沈星河已经面对少女,少女依旧捂着脸啜泣,那紫色的手臂实在不像是正常人的肤色,这般近距离看来,尤为狰狞,连沈星河观之也觉心中惊骇,有些毛骨悚然。
哪个正常人的手是这般模样?本该是如雪般的白皙,却布满可怖的细纹,淡紫色没有一丁点血色的手臂上如上百条细长小虫在其中爬行蠕动,源源不断,不做停息。
“你的手?”沈星河低声问道。
少女还是哽咽,一会摇头,一会沉默,如此反复,沈星河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直接出手欲要将少女掩住脸蛋的手拉开,一开始只是轻轻示意,但是少女却似不愿将手脱离下来,沈星河无奈之下,稍加用力,少女却也是如此,你来我往的直到沈星河用足了力气,却还是难以撼动分毫。
想不到一个小小女子力气竟然大的出奇,沈星河心中笃定此人非同一般,往后退了两步,只道:“我不知你是谁,也不知你因何悲伤,但我还是想请问一声,你方才有没有见过有一个青衣小女孩从这里走过?”
少女摇头,摇的很猛烈,不带停息的摇头,没有停下的迹象,这一时间,那捂住脸的手方才缓缓放了下来,头埋的很低,手虽不在,但是满头长发却依旧将那垂着的脑袋遮掩住,无法辨识出长相。
这般奇怪的举动,沈星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少女为何一直摇头,为何听见了青儿就一直摇头?
沈星河心想青儿刚刚就是从这边跑过去的,这突然出现的少女定是见过青儿,是敌是友且先不论了,来的方向沈星河是没有放过一处的,边缘处便就是那瀑布的顶端,如此焦土,被烈火焚烧过后的荒凉之所,现在仅仅只有沈星河与面前少女两人,但是这少女行为太过诡异莫测,沈星河捉摸不透,实在难与其交流。
沈星河再往后退了数步,目光不曾离开少女,少女还是摇头,沈星河只是能稍微看清那少女的下巴,倒还是正常的颜色,与手臂不同。
少女下巴之上被长发遮住,加上那摇动不知的脑袋,如同行尸走肉,沈星河心跳加速,心中渐渐感到不安,有些躁动起来,这少女现在不止让沈星河觉得奇怪,甚至有些害怕,不由得加快脚步想要离去,越来越快,直到放开脚步奔跑,却在距离愈来愈远之时,沈星河一个有意无意的回头,少女还是站在那里,还是在那里摇头,只是那隐隐可见的正常肤色的下巴,却呈现出一个微笑,连带晃动着脑袋的诡异微笑,沈星河擦了擦眼,再一次顿足,仔细看去,少女确实是在微笑,而且这个时候头也抬了起来,停住了摇晃,保持笑容,从下巴,到鼻子,活脱脱一张绝美的脸蛋,只是脸上没有血色,没有一丝人气……
沈星河想将少女的模样看个仔细,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想要与少女对视的那一刹,对方却未曾睁开双眼,只是紧紧闭着,微笑着,一动不动,再也不动,嘴角上扬,慢慢张开,好像说了什么话,但是沈星河听不清,也猜不到少女说的是什么,她……
……
“大哥哥,大哥哥,你醒醒啊……”
沈星河快要想起一些事,视线却又变得朦胧起来,双眼忽的感觉很是疲惫,难以全神贯注,迷迷糊糊间,脑海传来小河灯急切的呼唤,沈星河心中一热,想要回答,自己的嘴好似被什么封锁住了一般,就是开不了口。
“大哥哥,大哥哥……”
“我,这是在哪里……”沈星河周遭尽是黑暗,暗无天日,没有一丁点光亮,只有小河灯若有若无的低声呼喊。
待沈星河睁开眼时,自己胸脯之上的是一个衣衫有些褴褛的粉面小娃,小河灯好像已经睡去了,轻微的呼吸声,沈星河小心的探出手,触及小河灯那小小的鼻头,阵阵温暖的气息传递到指尖,沈星河释然一笑,这才发现,方才的,不过是浑然一梦啊……
门外有脚步声,紧接着便是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走进来的是一脸云淡风轻的老先生,手拿烟斗,没有放进嘴中,只是拿在手上,见到沈星河的一时间,拿烟斗的手负在了身后,缓缓说道:“沈家小子,睡的可好?”
沈星河将小河灯抱在榻上,为她盖好被褥,稍作整理,便微笑的看向老先生,拱手道:“蒙神算先生照顾,晚辈一觉还算安稳。”
老先生轻轻点头,略带笑意的看了看放满酒坛的柜子,言道:“可还愿与我小饮一番?”
“这……”沈星河晃悠脑袋,虽算不上晕晕沉沉,但是先前被老先生“骗酒下肚”的阴影尚未全然退去,一时间一些迟疑,踌躇原地,想不出以什么回答。
老先生也不继续发言,面不改色的信手拈来一壶酒,径直出了门,尔后门外便是一声:“夜色还长,无酒难度。”
沈星河也出了门去,老先生端坐在屋子前方,那一方小石桌,对着月色正见桌上那坛尚未开封的酒和两个摆放整齐的小酒壶。
沈星河暗自轻叹一声,罢了罢了,本断定终生滴酒不沾的他入世以来,喝酒次数已然不下三次,自己的誓言被打破,便就索性破了吧,老先生是自己的前辈,通晓世理,知晓天机,若能因酒讨得一些神机妙算的皮毛倒也算不枉此行。
老先生好似算准了沈星河会“不计前嫌”的过来与自己对饮,这会便将酒封打开,准备倒满,沈星河见状急忙跑来,连道:“哪能让先生倒酒……”
沈星河抱起酒坛斟满两杯,以前闻着酒味只觉反感厌恶,现在却是在这酒气弥漫之时,略觉沉醉,抬头看了眼那高悬的月儿,与梦中的那轮寒月相差无几,只是没有流星划过,没有烈日当头那般奇异景象罢了……
老先生见沈星河端着酒坛发呆,也随着沈星河抬头看去,半响,忽的“咦”了一声,向沈星河说道:“月色如何?”
沈星河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直道:“很美。”
“哪里美?”老先生端起酒杯嗅着,未曾入口。
“说不上来,但就是很美。”沈星河瞳孔中正是两轮明月,星辰相伴。
“再美也比不得这酒,酒啊,乃人间至宝,男男女女迷上它,便就不能自拔喽……”
沈星河回过神来,看着老先生,欣然笑道:“迷上这东西,人可就废了。”
“胡说八道……”老先生反驳,举起杯子,指了指沈星河,再道:“你这小子,殊不知酒的好处,这东西今后还能救你的性命也说不定呢……”
“晚辈愚钝,只知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晚却不知能否有资格与先生对桌痛饮一番……”
沈星河放下酒坛,端起酒杯,很是恭敬,一笑便就入喉,闭上双眼,回味无穷。
“不懂礼数,既是痛饮,你却自顾先喝了。”老先生说是这么说,但脸上仍有笑意,也是一饮而下,喝完还砸吧砸吧嘴,又自叹道:“想当年,我与你祖父,也是……”
沈星河的确没有听任何提过自己的先辈,即使是儿时,沈长衫也从未提及过关于沈星河祖父的事,所以一直以来,沈星河都没有这个意识,也没有想过自己父母的父母是何人,在何处。
被老先生这么一说,当然也不止这么一说了,沈星河便就忍不住,问了声:“我祖父究竟是何人,先生若是认识,便就跟我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