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光照在刀子上形成了反射,反射光有些强烈,正好在顾言汐脸上一扫,她猛地清醒过来。
见病床前站着一个带面具的陌生男人,手中的刀子正刺向裴锦程,她想都没有,急忙伸手去抓。
她没能抓住他的手腕,却抓在了那锋利的刀刃上。
病房里太过安静,皮肉裂开的声音格外的清晰,那一瞬间,根本没有疼痛的感觉。
鲜血缓缓落了下来,滴在雪白的被褥上,没有声音。
被子很快就被染红了一大片,顾言汐额头泛起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的如纸一般,她的力气大不过男人,那刀子还在一点一点往下落。
男人似乎根本不管她会怎么样,他的任务就是杀掉裴锦程。
但顾言汐,她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她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裴锦程再挨一刀。
好在病床不是很宽,顾言汐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能使出一些力气,她要紧牙关,拼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推。
男人没有防备的退了两步,她急忙按了几下床头的呼叫器,随后用身体挡在了裴锦程身上。
裴锦程受了一刀还生死未卜,他不能再受伤,但她的身体是好的,挨一刀也没有关系。
但男人并没有要杀她,只是试图将她推开,因为杀了她也没有用处,多一条人命就多一份危险。
顾言汐哪里肯放开,双手紧紧抓住床沿,整个人趴在裴锦程身上,用身体保护着他。或是是手上太过用力,伤口逐渐苏醒过来,一阵阵疼痛从手心蔓延至全身。
监护室的门被推开,有护士走了进来,看到里面的一幕,惯性似的尖叫一声,有些慌神的不知所措。
男人见到有人进来,只好抽身走人,在护士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已经与她擦肩而过走了出去。
顾言汐也顾不得凶手有没有走,只要裴锦程没有受伤,她就放心了。
护士回过神后急忙走过去,看着地上、床上、被子上都是鲜血,不禁吓了一大跳,急切问道:“顾小姐,你没事吧?”
顾言汐轻微摇了摇头,用仅有的力气撑起身体,虚弱道:“叫医生来,为什么锦程还没有醒?”
护士点了点头:“好,你等一下,我现在就去。”转身就要走,看见她手心深深地伤口,忍不住提醒一句,“你的手赶紧去包扎一下,不然会失血过多。”
“你先去叫医生来。”顾言汐顽固的要先给裴锦程做检查。
护士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出去。
顾言汐摇摇欲坠的站在病床边,看着裴锦程一脸的祥和,她唇边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容。脑袋突然一阵眩晕,全身力气好似一下子被抽空,整个人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手心的疼,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肆意的撕咬,右手完全使不上任何力气,无力的捶在地上,鲜血从伤口不断的往外流。
她用左手抓住床沿,一遍一遍的想要站起身,可拼尽全力也没能站起来。坐在地上,已再使不出什么力道,唯有用左手捏住右手手腕,减少伤口的出血量。
医生过来给裴锦程做检查时,顾言汐才微微放心的离开监护室,跟着护士去包扎伤口。伤口一包扎好,她就立马回了监护室,生怕自己不在,裴锦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裴锦程各项检查都很正常,唯独就是醒不过来。
顾言汐心里怕的、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难道他要这样一直睡下去吗?
医生劝她不要着急,很多重症病人都会有这样的情况,而且裴锦程伤的是心脏,苏醒有所缓慢也是在理。而且各项检查指标都已经表明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苏醒是迟早的事。
听得医生这样说,顾言汐一颗心才稍稍镇定了一些,只要他能醒……能醒就好。
顾言汐站在病床边看了裴锦程一会儿,头脑又是一阵昏昏沉沉,最近总觉得身体里像是缺少了一种零件,做什么事都力不从心。
她将椅子拉过来坐下,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
因为手机不在身边,他记不得裴锦怿的电话,就用座机打给了裴锦娴,让她和裴锦怿过来一趟医院。
监护室里有监控,虽然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但根据身形和行刺方式,或许可以判定,这次要杀裴锦程的人和上次在地下车库的那些人,是否为同一伙人。
顾言汐放下话筒,回头看向裴锦程的时候,敏锐的瞥见他姣好的长眉微微一挑,她激动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锦程……”抓起他的手握在手中,“锦程你醒了吗?你是不是醒了?锦程,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回答我一声,锦程。”
床上的男人眉宇又挑了一下,像是真的醒了。
顾言汐将他的手握的更紧,心里的兴奋,难以言喻:“锦程,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醒过来的,你不会不要我的,锦程,你快点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想跟你结婚了,我要跟你结婚,你快点好起来。”
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男人口中缓缓而出:“真的?”睁开眼,看到一张苍白的脸,心脏微微一缩,拉扯出细密的疼痛。
她的脸,已经不能用白来形容了,憔悴的如死人的脸,唇上也没有一点血色,眼睛深深陷了进去,仿佛无休止的做苦力而得不到休息所致,她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好丑!
顾言汐见他睁开了眼睛,喜极而泣:“锦程……”当他真正醒了,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不停的掉着眼泪。
“傻瓜,我又没死,哭什么?”
“我高兴啊!”顾言汐抬手抹掉眼泪,但很快又流了出来,她微微弓起身体,将脸隔的他很近很近,似乎想与他贴在一起,“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
“别哭了,乖。”裴锦程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让人听不到。
“那你快点好起来。”
“好。”
裴锦程刚醒,身体太虚弱,顾言汐不能和他说太多话,简单的聊了一会儿就让他休息了。
裴锦怿和裴锦娴过来医院,顾言汐先将裴锦程已经苏醒的好消息告诉了他们,两个人也是沉沉松了一口气,终于醒了!
顾言汐再简洁明了的说了一下刚才监护室里裴锦程遇刺的大概过程,裴锦怿去找负责人调监控。裴锦娴看着顾言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好啦,我大哥已经醒了,你也可以放心了,回去睡一觉,我在这里看着。”
顾言汐转头看了一眼监护室,轻微摇头道:“都已经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什么叫一时半会儿?虽然我大哥醒了,但他的身体需要恢复,这是一个很长的过程,你这样不休息,怎么照顾他?”裴锦娴握住她的手,却握在了一团纱布上,低头一看,秀眉猛地一挑,“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刚才不小心划伤了。”
“好啦言汐,你听我的,先去休息一会儿,哪怕是睡一两个小时也好。”
“锦娴,你放心吧,我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顾言汐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就希望快点抓到凶手,不然,我真害怕那个人还会找机会杀锦程。”
“锦怿说找两个保镖守在病房外面。”裴锦娴恨恨地咬了咬唇,“若是抓到拿个凶手,我一定弄死他。”
顾言汐无神的眨了眨眼,是!若是抓到那个凶手,一定要弄死他!
凡是对裴锦程有威胁的人,她都会想办法一一除掉。
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到裴锦程,曾经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裴锦程一觉睡到下午,勉强吃了点东西,医生又开药挂了水,他才稍微精神一点。
裴震元和裴盛华晚上过来看了他,担心打扰他休息,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家里送了饭菜来,顾言汐喂裴锦程吃,因为右手使不上力气,她就用左手,但左手怎么用怎么不习惯,裴锦程还嫌弃她喂得不好。
“宝贝,你用嘴吧!”
“……你不嫌?”顾言汐差点就给了他一记白眼。
“总比饿死好。”
“万一你等会儿控制不住怎么办?”顾言汐凑到他面前,笑着问。
“要你。”裴锦程镇定的看着她。
“你行?”
“要不要试试?”
顾言汐撅了撅唇,她可不敢试,先不说他行不行,万一一激动……
喂他吃了饭,顾言汐自己也吃了一些,这是她两天以来,吃的最多的、最安心的一顿饭。
等她收拾好碗筷坐到病床边的时候,裴锦程才轻声道:“宝贝,你的手事怎么回事?”
“不小心划伤的,医生说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好了。”顾言汐看着他回答,目光淡然的丝毫看不出她在说谎。
“你知道吗,你现在好丑!”
“丑?”
“是啊,你不知道吗?你用镜子看看你自己。”
“你才丑。”顾言汐怒视着他,“你现在的样子,比我还丑。”
“那我们睡觉吧,睡一觉起来就不丑了。”
“你先睡,我一会儿就睡。”顾言汐站起身,走到床尾将病床放了下去。
“过来睡我旁边。”裴锦程声音很淡,却是毋庸置疑的命令。
“不行,你身体还很虚弱,我不能挤着你,而且,要是要医生看到了,我可要挨骂了。”
“给我转去普通病房。”
“不行!”
“转!”
“我说不行!”
“我说转!”
两个人僵持了一阵,顾言汐败落了。
转到本院最好的vip病房,不用面对那么多仪器,裴锦程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裴锦程的身体向来很不错,经过一天的休息也好了很多,让顾言汐躺倒自己身边来,她不肯,他就威胁她:“你过不过来?要我下床来抱你吗?”
他总是这样的霸道,受了伤还是这样的霸道!
顾言汐抿着唇,心有不甘的走过去,脱下衣服躺在他身边。
床很大,两个人睡一起也绰绰有余,顾言汐担心碰到他伤口,刻意稍稍离他远一些,结果又被他搂进了怀里。
“不许看着我,睡觉。”裴锦程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很久没有休息了,如今他也醒了,就该让她好好睡一觉。
“你呢?”顾言汐眨了眨眼睛,其实真的很困。
“我也睡。”裴锦程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顾言汐偷偷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靠在他胸膛上,很快就睡着了。
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裴锦程缓缓睁开眼,痴痴的望着她,许久许久,一声叹息:这个傻瓜!
次日中午,裴震元过来看裴锦程,顾言汐见他好像有话要单独对跟裴锦程说,就找借口出去了。
去主治医生那里了解了一下裴锦程的情况,随后下了楼。
花园的墙角有一颗梅花树,隐隐约约已开出了花骨朵儿,原来,冬天真的来了。
一阵风吹来,顾言汐微微打了一个冷颤,正想要上楼,就听有人喊了自己一声,转头看过去,只见周昊然小跑过来。
看到他,顾言汐心里很不是滋味,转身想离开,他已经挡在了面前,似乎早就知道她看到他会走似的。
“言汐,我们聊聊吧!”
“我现在不想聊,有空了再说吧!”
“那天的事情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言汐。”周昊然有些着急,想要去抓她的手,她退了两步避开了。
“都过去了,就忘了吧,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顾言汐淡淡道,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再也回不去了。
“那我们……”周昊然停了一停,“你什么时候去补办户口本?旅行结婚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
顾言汐顿了顿,对他有了那样的芥蒂,她还可以安然的嫁给他吗?
不!她不要嫁给他了!她要嫁的人是裴锦程,她爱的人也是裴锦程,她不可以嫁给其他男人。
以前她以为,她可以接受周昊然,她相信日久生情。
可裴锦程这一次死里逃生让她明白了很多。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说不定哪一刻就会突然死掉,为什么不趁活着的时候,跟心爱的人好好过日子?
这个世上有很多的来不及,她不想成为“很多”中的其中一个。
“我想……”突然间,顾言汐才发现,竟连他的名字都喊不出口。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欢记仇,喜欢记着别人的不好,“对不起,我们结婚的事情,取消吧!”
“为什么?”周昊然并没有多大的震惊,仿佛早已猜到她会这样说。
“没有为什么,就算非要说个理由,你应该也明白的。”
“言汐。”周昊然一把扣住她的肩,急切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那天的事情是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我发誓,我以后都不会再勉强你了,好吗?”
“也许我们之间,不仅仅只是存在着那天的事情。”
周昊然猛然一震,好似这句话太出乎他的意外,让他一时间有些恍不过神。
顾言汐并没有太在意他的神色变化,只是轻轻推开了他的手:“到此为止吧!”
“你说过,你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主意。”周昊然镇定下来,淡淡道。
“我是这样说过,但是这句话,说在那天的事情之前。”
“你到底……是因为我勉强了你要反悔,还是因为裴锦程?”
因为哪一种?顾言汐想了想,应该是后者比较多吧?
即便那天周昊然没有勉强她,她看着裴锦程死里逃生,照样会决定跟他在一起,她不想让错过成为他们终生的遗憾。
对于周昊然,她确实有所愧疚,但不代表她可以完全释然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所以你决定,要嫁给他?”得不到希望,周昊然声音冷了下来。
顾言汐不想回答,只是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周昊然冷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言汐,你已经很久没有去看伯母了,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去看看?”
顾言汐脚下的步伐猛地一收,倏然转过身:“你对我妈做了什么?”
“你放心,这件事与伯母没有关系,我不会伤害伯母。”
“你若是敢伤害我妈,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言汐,你不用对我这么疾言厉色,其实,你有选择的。”周昊然笑了笑,和往日一样的微笑,可看在顾言汐眼里,却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你威胁我?”顾言汐没有料到,周昊然会狗急了也跳墙。
“是男人重要,还是母亲重要……”周昊然故意停了一停,看着她笑道,“言汐,你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