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内的食客们看得哄堂大笑,有的还拍着桌子笑得东倒西歪,谢君予听见耳边“哐当”一声,有个还人夸张地笑倒在地上。
疑,奇怪了,这人的样子怎么有点眼熟啊。
谢君予再回头,那人已经慌张地扶起椅子,逃似地夺门而出。
我勒了个去啊,那不就是乔奕嘛!
谢君予面也不吃了,急匆匆地跟着那个背影出了餐馆。
医院附近的马路特别拥堵,自行车、电瓶车,行人见缝插针地穿梭在车辆间,各种汽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谢君予在一片嘈杂声中紧跟着乔奕。
乔奕缩着脑袋,步履匆匆地穿过街道,很快拐进一条单行道上,走了几分钟后,来到一个老社区。
这个小区里头有个商务型酒店,酒店门牌号边上贴着一张字条:本店近期盗窃案频发,请住客自行保管好物品。
酒店内光线昏暗,生意冷清,大堂内还停着两辆正在充电的电瓶车。
乔奕头也没抬一下,闷着头就走进去了。
谢君予在门口喊了一声,“乔奕?”
乔奕陡然停住,脑袋往脖子里一缩,消瘦的背影顿时一僵,下一秒又火速往酒店里面冲去。
谢君予又喊了一声,急忙跟着他进去。
乔奕人虽然瘦,可是个子高,长腿一跨,三步并作一步地朝楼梯上奔去,谢君予使出吃奶的力气紧跟着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大喊着乔奕的名字。
两个人在楼道里你追我赶,很快惊动了楼下打瞌睡的服务员。
“什么事?什么事?是不是抓到贼了?”服务员朝楼上喊:“你坚持一下啊,我马上报警!”
乔奕急忙一个转身,恶狠狠地瞪了谢君予一眼,朝楼下大喊:“没事儿!”
“没逮住啊?”
“不是小偷!”乔奕又喊了一声,“楼上没事儿。”
等楼下的管理员没了动静,乔奕这才摘掉口罩和帽子,冲着谢君予恶声恶气地骂道:“你特么的想干什么?”
原本脑袋上炫目银发已经被剪掉了,灰白的头发夹杂着刚长出来的黑头发,参差不齐的跟被狗啃过似的,口罩摘掉后露出来一张憔悴消瘦的脸,下巴上胡须拉碴的,这落魄潦倒的样子啊,完全是一副社会边缘人的既视感!
谢君予呆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乔奕看她露出来的那副表情,更加火大,指着谢君予的鼻子喊:“滚!”
谢君予当然不能滚了,她还是紧跟乔奕。
乔奕停在一道房门前,掏出房卡开门进去,谢君予赶在他要关门前挤了进去。
房间里拥挤狭窄,装修老旧,床上皱巴巴地堆着被子和衣服,枕头掉在地上,地上乱七八糟地堆着杂物,房间里还有一股霉味,冲得她直皱眉。
无语啊,荣市一少跑这鬼地方来受罪,看样子这事情真是对他打击巨大啊,这小子该不会想不开真的去吸毒了吧?
乔奕还是恶狠狠地瞪她,谢君予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躲在这里多久了?”
“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不是你说的嘛,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朋友!”乔奕好像被人戳中了痛脚,情绪突然失控,“都特么是我的好朋友!”
他开始发疯,抄起床上的东西四处乱丢,接着是桌上的水杯、快餐盒,还有各种生活垃圾,不知道他这么瘦的身体哪里来的力气,整个房间瞬间像是台风过境一样,一片狼藉。
谢君予被他吓得一激灵,“你冷静一点啊,别丢了!别丢了!”
可是乔奕好像更加狂躁了,他一拳打在墙壁上,然后对着柜子拳打脚踢,“你们不就是想来看我的笑话吗?来来来,看个够啊,好不好看啊?”
他赤红着眼睛,抓住谢君予的胳膊问个没完,“好不好看啊?你说啊!你说啊!”
谢君予又是害怕又是生气,可是却让这些天积蓄的委屈和恐惧的情绪一瞬间都涌了上来。
“你凶什么凶,不就是觉得丢人了、没面子了嘛,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啊?你是缺胳膊还是缺了腿了?”
“你懂个屁,你什么也不懂!”乔奕用力地把谢君予甩在床上,朝她吼道:“我以后走到哪儿都被人笑,不是当着我的面笑,就是在我的背后笑,我特么的宁可少条胳膊。”
谢君予立刻吼回去,“你才懂个屁,不就是被人笑话几句吗?时间长了,谁还记得这事儿啊!”
乔奕直着脖子、翻着白眼冷哼,刚要反驳,却听谢君予又说道:“你觉得自己很惨吗?惨什么惨,你有我惨?我、我、我可能有性病!”
“性病”这两个字从谢君予嘴巴里吐出来,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乔奕维持着抓牙舞抓的姿势好半晌,表情狰狞地半张着嘴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谢君予,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谢君予有性病?!她竟然得了性病!什么性病?怎么样的性病,卧槽她怎么得的性病?
他原本充血得翻江倒海的情绪,被这从天而降的两个大字,“哐当”一下,关闭了闸门。
看着捂脸痛哭的谢君予,乔奕收起了抓牙舞抓的动作,慢慢地开始冷静下来,竟然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来也奇怪,一个人要在倒霉的时候,最需要的可能不是旁观者的加油鼓励,也不是那些打了鸡血的正能量,可能听到有人过得比自己更惨,更不如意,更生不如死,反而来得舒服些。
这是什么原因乔奕没想过,就是看着捂脸大哭的谢君予,心里突然不觉得这么烦躁了。
谢君予缩在床上,积蓄了这几天的情绪爆发了,两只眼睛酝酿出了一公升的眼泪,那个泪如雨下啊。乔奕坐到她身边,笨拙地拍了拍她脑袋,感觉自己的鼻子也酸酸的。
两个失意的人,在这个一片狼藉的破旧旅馆里,互相比惨,抱头痛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的力气耗尽,都觉得口干舌燥,有些不好意思地互相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