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拎起裙摆给他擦汗，发现他的温度低得可怕，脱下身上的小斗篷给他盖上，浑然忘记了领口开到肚脐眼的尴尬。

好半天，真的好半天，何之林才慢慢睁开眼睛，仿佛这点惨白的亮光重新给了他勇气，艰难地开口，“谢谢。”

谢君予吁了口气，揉了揉给何之林擦汗的手臂，这才觉得腰酸背痛，何之林却又闷哼一声，再次闭上眼睛。

谢君予忙问：“怎么了？”

何之林深呼吸了两口气，哑着嗓子回答：“没事。”汗水打湿了他的额头，落下来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和两鬓上，让他这张依旧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孩童似的羞赧。

“我小的时候出过车祸，”他说着又顿了顿，紧闭的双眼微微颤抖，“不知道怎么了，得了这毛病。”

何之林仰着头，慢慢张开的双眼盯着天花板，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山谷中传来，“后来花了很长时间治好了，没想到……还是这么不堪一击。”

他扯着嘴角自嘲，笑容里满是苦涩，谢君予像个善解人意的知心姐姐，急忙安慰他，“这没什么啊！很正常啊，我小时候喜欢啃手指甲，我妈想了各种办法让我改掉这个坏毛病，后来改是改了，可是一紧张，还是会忍不住会去啃啊。”

何之林笑笑，这个略带虚弱的笑容像是装在玻璃瓶里的烛光，莹莹一点，却已足够照亮这个小小的密闭空间，力气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

“好了，我没事了。”说完后，用手拂了拂自己的头发，又去整理衣襟，触碰到了谢君予披在他身上的小斗篷。

谢君予也想站起来，可是蹲得太久，脚早麻了，踉跄了一下摔在地上，扑进了何之林的怀抱。

“哎呀！”她急忙弹回身体，想重新站起来，可是这件礼服仿佛跟他作对似的，一不小心踩上裙摆，“刺啦”一声，应声破了道口子，慌得她又蹲回去，再一次撞进了何之林怀里。

何之林被她连续的动作一撞，越发摇摇欲坠。

“对不起啊！”谢君予生怕把他撞出毛病，着急地去扶他，“没事吧？”

还没等何之霖回答，电梯再次晃动了一下，“嗡嗡”两声，久违的光明重新回来，谢君予高兴地转向何之林，“太好了，终于有人发现了！”

何之林略眯着眼睛，看向她的时候明显一愣，大概是适应不了突然亮起的光线，接着就偏过头垂下眼眸。

下一刻，电梯门就打开了，一脸古怪表情的乔奕出现在电梯门外，看到这副场景，眼睛闪出贼光，勉强压抑住不停往上翘的嘴角，斜着眼瞟向一旁。

谢君予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结果埋怨的话还没出口，电梯口竟然又出现了另外一张脸。

路之涣！他怎么来了？

横眉冷对的表情立刻换成了一副委屈的模样，天知道刚才她经历了多么可怕的电梯惊魂啊！

可是路之涣怎么是这副表情？面色如水神情淡漠，即便不好意思当众把她拥进怀里好好安慰，至少也该表现下着急和关心吧？怎比陌生人还冷漠。

这些念头只有短短一瞬，何之林已经拉着她站了起来，把那件小斗篷重新披到她的身上。

卧槽！

谢君予这才想起，一张顿时涨红成了猪肝色。

这大胆的衣着尺度啊，即使她自己看了都觉得不好意思，现在三个男人的六只眼睛看着她，这叫什么事啊！

谢君予欲哭无泪，把身体缩了缩、又缩了缩，可怜兮兮地望着路之涣，可是路之涣的目光始终落在何之林身上。

乔奕的目光来回扫视着这两个男人，心情激动，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就等着接下来的大戏开演。

结果是何之林先开口了，“电梯故障，出了点意外，你先带她走。”

这是什么话？这不是认怂吗？乔奕满心失落，他冒着风险安排这出戏，可不是来看这个结果的啊。

路之涣冲他点点头，脱下西装披在谢君予身上，对着乔奕说了一句，“请和乔董事长带句话，我有事先走了。”

就这么完了？没有火花四溅、没有唇枪舌剑，甚至都没有眼神交战，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这不科学啊？

乔奕愣愣地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直到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转回头，满是不解地看向何之林。

何之林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只有被冷汗湿透的衬衫透古怪，乔奕有点懵，“哥，你怎么了？你这是……”

何之林看向他的凌厉目光制止了他的问题，乔奕开始心虚，眼神游离地左躲右闪，何之林就已经差不多明白这个意外的原因了。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一脸疲惫地走向客房，“跟你爸说一声，我有点不舒服。”

他没有斥责乔奕，也没力气追问这荒唐行为的原因，即使乔奕荒唐荒谬到极点，他都没有资格嘲笑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比谁都疯狂。

也许乔振严已经意识到了，所以才会倒向了路之涣。可那又怎么样，没有人能阻止他，这个疯狂的念头在很多年前就种在了他心里，没有人能阻止这颗种子发芽。

这个世界就是一场豪赌，属于掠夺者的游戏，永远遵循赢家通吃的法则，只有疯子才会反其道而行。

他在丽景长期定了间套房，此刻走至套房门外，拿着房卡的手突然顿住，闭上眼睛，深呼吸口气，按在房门上的才手用力一推。

房里一片漆黑，他却没有插房卡，闭着眼站在入口处，再次吐了口气，这才慢慢睁开眼，房间里漆黑一片，眼睛好半天才适应。

窗边的纱帘被晚风吹得轻轻飘动，他走过关上窗，坐到起居室的沙发上，感受自己平稳的心跳和平缓的呼吸。这个毛病突然间又消失不见了，正如它来时的毫无预兆。

他揉揉额头，打开桌上的台灯，拿过打火机点燃一支烟，昏暗的灯光下，一明一暗的红点上升腾起灰白色的烟雾。

一支烟的时间，何之林在一支烟的时间里想了许多。

路之涣的手段确实出乎他的意料，打乱了他很多的计划，可是他不会放弃，亦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即便是他们这样的人，也要为自己想要的结局去战斗，毕竟谁也没有被命运承诺过一定会如愿以偿。

只是他从来没有把路之涣当成过对手，他心中的终极对手只有一个，始终只有一个。

吐出一口烟圈，灰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缓缓地飘散在空气里，手机提示音响起，是关于希捷集团的资料，烟已燃尽，他把烟蒂按进烟灰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