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谢君予越来越亮的眼睛，不紧不慢地又吐出两个字，“不熟。”

谢君予现在成了他手里搓圆揉扁的面团，眼看着她泄气萎靡下来，再适时地来了计强心针，“我跟董事长比较熟。”

这人的做派实在太不靠谱，谢君予惊疑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你确定？”

“哦，那我想想。”竟然还真的垂下脑袋思考起来。

这根本就是故意耍她啊！

就在谢君予气得要暴走的时候，人渣抬起头，笃定道：“我仔细想了想，原来我跟董事长的秘书关系最好了！”

谢君予都已经不抱希望了，丧气地重复了一句，“你确定？”

这次竟然没消遣她，人渣认真地点点头，“没人比我更熟了。”

谢君予看他突然严肃正经起来的表情，顿时愣住，可总算有了接近路之涣的希望，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点头哈腰的，“那你想想办法，我想见路之涣，哦，路总裁，请董事长秘书帮个忙呗！”

变脸速度之快，无耻地连自己都汗颜，可人渣却如此慷慨大肚，大气仗义到没天理。

“好说，好说。”他一边笑嘻嘻地说，一边朝着一扇门走去，如若无人地带着谢君予走到众多安保人员把守的大门里。

谢君予惴惴不安，担心随时会被人拦下，低头紧紧跟在他身后，直到走进里面，才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你是真的认识董事长啊！”

可这时候，人渣却变成了锯嘴葫芦，矜持地吐字如金。

走到走廊的尽头，人渣指了指前面的一道门，“喏，你要见的人。”

不用他示意，谢君予也能看到，门口站着的安保人员边上，那个正在打电话的，可不就是孙翔嘛！有了孙翔出没的地方，路之涣还能远吗？

早就把人渣抛到脑后，风一样的冲过去，被安保人员拦住前，已经大喊着：“孙翔！孙翔！”

孙翔不悦地一回头……我去！

我的姑奶奶诶，你要是再不出现，我就要去跳楼了啊，就没见过老板这么发脾气的，弄得公司上下都莫名其妙的跟着战战兢兢。

看到谢君予突然出现，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赶紧驱散保全，两三步冲到谢君予面前，一把抓住谢君予就往里头走，一张脸高兴得几乎扭曲，“怎么老联系不上你啊！”

啊？

谢君予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孙翔推进了休息室。

“老板，谢小姐来了！”孙翔总算松了口气，立刻自以为识趣地退了出去。

谢君予气喘吁吁地在昏暗的光线中搜寻，猛地见到路之涣就坐在离自己不到五米的沙发上。

他的一只手搁在扶手上，另外一只插在西装裤口袋里，西装外套敞开着，修长的双腿随意伸展，看上去像在这里小憩。

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像看一个陌生人。

心里突然一阵抽疼，她的愤愤不平、她的不甘心、她的自欺欺人，所有的猜测疑问，现在统统可以卸下，她执着要的真相已在眼前，只要从路之涣嘴里说出来，就可以盖棺定论。

从此，她可以不用再纠结，不用再煎熬，该笑笑、该哭哭，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那样多好，谢君予从来就是个简单又粗线条的姑娘啊。

可见到路之涣的这一刻，却发现自己宁可做个叫人鄙夷的缩头乌龟。

因为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告诉她，时间不多了，缘分要尽了，真的要和他说再见了。

一幕幕的往事在眼前浮现，像是黑夜中最绚丽的烟花，这是她见过最美的人间盛景，可叫人嗟叹的是，还远未至高潮，却要萎谢了。

谢君予说不出话来，路之涣也就沉默地看着她。

黑布隆冬的房间里，她的眼睛格外亮，又委屈又明亮，实在看得人又疼她又恨她，对她没有办法。

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换了一个姿势，“怎么进来的？”

声音冷淡，还带点不耐烦，好像是在厌恶她的不知进退，没有自知之明。

泪意立刻涌了上来，却要死死压住，握紧拳头止住身体的颤抖，为了保住了最后一点尊严，仰起头，“朋友帮的忙。”

路之涣转动了下脖子，靠在沙发上的后背慢慢挺直，眼神似乎又冷了几分，“何之林？”

“不是。”

路之涣的嘴角扬起讥诮的弧度，抬抬下巴，“那是谁？”

“是……”晕，她彻底忘记问人渣叫什么了，磕绊着不知如何回答，可这根本不重要啊！

谢君予的矢口否认和哑口无言，看得他心里一阵气闷，扯了扯衬衫的领口，仍旧觉得燥热。

他不是一向自诩冷静干脆，目地明确，从不浪费时间吗？对她，不知不觉中已经付出了太多的关注和精力，所以才会变得患得患失？

接下来就是漫长沉默，谢君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往的急性子和呱躁都不见了，安静得像阿姆斯特朗登录前的月球。

这么快就变得无话可说？路之涣自嘲地想：她的那些话，怕是已经对着另外一个男人说了吧。

胸闷气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个不愿接受现实的小男孩，还是忍不住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

谢君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眉毛拧成一团，目光躲闪游移，一脸纠结为难的样子，就是不肯回答他的问题。

有时候，沉默的肢体动作，比语言的杀伤力还要大。

真是多此一举，答案早就一目了然，路之涣嘲笑自己的优柔寡断，告诉自己，不管是不是何之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没必要知道了，他在她的心里，根本没有那么重要，那就到此为止吧。

把脸转向另一边，彻底死心了。

良久，门外传来动静，孙翔敲了敲门，打开一道缝隙，“老板，希捷的人来了。”

听到“希捷”两个字，谢君予的心就开始滴血，但还要故作冷静。

路之涣慢慢地站了起来，重新扣上西装外套，一步步地朝门外走去，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好像她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前，消失在他的世界。

多么难堪的场面啊，隔着几步路的距离，却遥不可及。

就在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路之涣背对着她停下脚步，写下了两人的最终章节。

“剩下的事情，孙翔会联系你处理。”

注定的结局如期而至，她固执的想要面对面，亲口得到他的回答，现来想来，只是拖延时间，心存侥幸的以为自己也能和乔素芳一样幸运，可当初有多坚定，现在脸打得就有多疼。

心里在惨笑，可还是咬着牙，维护自己仅有的一丝尊严。

转过身，大声地对他说：“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