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漆黑的卧室里依然安静的像个真空的宇宙,若不是窗外那时不时的雷鸣雨声,小家伙可能还会认为自己被丢进了烧黑的热气球里。
“766只羊,767只羊...777只羊,”一声声呢喃细语从被窝里传出,打破了这宇宙般死寂的氛围。
......
小偕偕一把掀开被窝,紧接着就喘了几口粗气,轻声嗤道:“我的天啊,今晚是怎么回事!”一直裹在被子里数羊,可以见得小偕偕身上的睡衣都有些被汗浸湿了。出了一身汗的小家伙,还有长时间裹在被子里念叨羊。口干舌燥的小家伙,晃了晃脑袋,把脑海里的羊尽数驱逐出来,紧接着敏捷的跳下了床铺,那般生龙活虎,就像一个习惯了夜晚的猫。
小偕偕打着赤脚,踮起脚尖,轻轻推开卧室门,犹如一个鬼鬼祟祟的小滑头走到大厅。轻手的拿起了水杯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二话不说便仰头一饮而尽,就像那些外面的酒鬼一般,干杯时的痛快酣畅,可小偕偕且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又接了一杯水,眸子不自觉的扫向了电视墙上的时钟,此时上面的时针已然指向了十一点。
“爸爸回来了吗...?”小偕偕在心里疑惑道,然而目光便挪向了大门处那空荡荡的挂钩。根据小家伙对父亲的了解,每次何乐笙回到家时,肯定都会把钥匙先挂好在墙上,以免出去时忘记带了,因此小家伙才断定,爸爸并没有回到家中。
小偕偕的心声刚落,心里却猛然提了起来!因为他看到那大门处的地毯上,莫名有了一些水渍,还夹杂着一些泥沙!小家伙愣了愣,“难不成爸爸回来过,然后又出去了?”小偕偕自语道。
可是并没有人来回答他的问题,唯有那时钟滴滴答答,还有窗外榕树簌簌簌的声响。
......
正当小家伙苦苦思绪时,“飕飕飕...”一阵凉风夹杂着细雨穿过阳台,飘在了小偕偕的脸上,小家伙摩挲着脸上的水珠,脑海里却宛如有一颗巨石砸落那般,惊的小家伙内心泛起滔天骇浪。
“这...这门怎么自己开了...”小偕偕‘举步维艰’,好半响才来到了阳台大门处,轻声道:“爸爸?”
并没人回应,阳台那地面上早已经被雨水打湿了,还有着数片榕树叶子落于瓷砖上。
小偕偕看了看那有些许锈迹的门把手,故作镇定安慰自己道:“今晚的风真大,竟然把门都吹开了。”话落,小家伙便轻轻的关上门,顺便拿起了一旁的扫帚顶在门上,当然是为了防止刮大风又把门吹开,又或者是这样能使他安心一点吧。
小偕偕从小到大也看过不少恐怖片,但是当这些场景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并不能做到观影那般镇定自若,因为在看电影时,会有人告诉你这是演的。
但是现实中......
偌大的房子里,似乎就他这么一个小屁孩!小家伙也不敢在此作多停留,转身便欲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卧室,可下一刻,刚被种种‘自己吓自己’的行径提起来的心,又猛然咯噔一下,沉了下去!瞳孔里充斥着不可置信之色,映入眼眸处,则是那半掩着门的书房,从门缝中透露出一抹昏沉沉的灯光,只见小家伙嘴唇哆嗦道:“这书房怎么开了灯,我记得...”话音未落,小偕偕的手似乎有些不听使唤,鬼使神差握在了书房门的手把上,隔着门缝悄悄的看着里面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幕。
......
“唉...”一道叹息声从书房里传了出来,但这道声音在小家伙听来,却仿若来自于深渊的恶龙气息!极为瘆人!
“爸爸?”小偕偕胆战心惊的推开了门,书房对他来说或许就是这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朝着书房里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就在此时,小家伙多么希望,爸爸正在书房里,甚至有些期盼能听到那熟悉的叱喝声!因为在这深夜,也唯有父亲在,才能带来当下他所需要的安全感!
可此时坐在办公桌前,那背对着小偕偕的人影,沉吟了半会。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质问道:“你爸爸没告诉过你,小朋友要早点睡觉吗!?”话落,靠在椅背上的一位中年男子便转过身来,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映在了小偕偕的眸子里。
“林叔叔,你...怎么会。”小偕偕看了看人影,竟然是数小时前爸爸亲自送走的林德全!林叔叔!
林德全没有回答小家伙的疑问,眸子里却闪过一丝森冷,又质问道:“你...你不是应该睡着了吗!”旋即又低声喃喃自语:“明明我在里面放了点东西,难不成药失效了?”声音极小,但是还是在这密闭的书房里传递了开来,小家伙当然有听到,但是也没有多想,因为在他心中认为,林叔叔和父亲一样,甚至比起来,似乎林叔叔更疼爱自己一些!
“我...我睡不着。”小家伙低着头支吾道,眼角余光瞄了瞄那脸色铁青的林叔叔,头又不自觉的更低了一点,因为他觉得现在的林叔叔,有些怪异,不像平常那和蔼可亲的他,特别是那带着一抹森冷的眸子,仿佛能把自己刺穿那般,根本不敢与其对视。
......
时间流逝了小半响,小偕偕这才挠了挠头,看着靠在椅背上的林德全,有些胆怯的问道:“林叔叔,我爸爸呢。”
林德全闻言,森冷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悲凉,但很快又隐藏下去,便道:“他可能出...”没说完的话咽在喉咙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扫过小偕偕那龙眼大小的双眼,旋即头侧向了一边道:“他出国了,短时间可能不回来了!”
“怎么可能!他行李什么都没收拾,怎么可能出远门。”小家伙虽然天真,但并非愚笨,直接反驳道。
这是他第一次和疼爱自己的林叔叔顶撞,因为在他心里,已经猜测林德全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了!
林德全嘴唇微动了动,也没吐出一句话,但他的双拳已经捏的青筋暴出。
.....
“轰隆隆!隆隆。”连续几道惊雷声在二人的耳中炸响,一大一小二人心间都泛起了不一样的滋味,有苦涩,有不甘。而反观小偕偕,刚刚那种怯懦和恐慌已经荡然无存,现在心间满是疑惑。
林德全摩挲着办公桌上的棋子,尽全力让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盘棋子是你动的吗?”
小偕偕也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只是默默的盯着这情绪波动较大的中年男子一声不吭。
林德全对于小偕偕的一言不发,也并不意外,只是本来一盘‘死棋’愣是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盘活了,让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林德全沉吟了半会道:“你愿意做这一匹马吗?我们俩打个赌,与你...父亲无关。”小偕偕闻言根本不懂林德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而前者看着点点头的小家伙,本来苦涩的脸,嘴角却扯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站起身子来,伸展了一下懒腰,仿佛做了一个什么决定,但这个决定的后果并没有人能知道!林德全缓缓的走向了小偕偕,握着他的小手便行出了书房,小偕偕也任由他拖着手,也没说什么,只是感觉到林德全的手湿湿黏黏的,手心出了不少汗。
......
一大一小两人行出书房之后,林德全便牵着小家伙的手走到了后者的卧室门口,看了看满是疑惑的小家伙道:“你爸爸是临时决定去国外解决一些事情,所以托我,把你接到你母亲那!”
“这!你...林叔叔你知道我妈在哪吗?我爸都不知道。”小偕偕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本来郁闷的模样,竟喜笑颜开了来,反问道。而心中则是挂念着许久未见的母亲,听闻林德全刚说的话,折腾了一晚上的内心终于又恢复了小屁孩的天真无邪。
“对啊,小家伙,你今晚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就能看到妈妈了!”林德全看着那满是欣喜的小偕偕,硬着头皮道。
“嗯嗯!”小偕偕竟也没有过多怀疑,虽然心中依然有些疑问,但还是点了点头,旋即便回到卧室跳上了床。
反观林德全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看窗户那边,紧接着便把窗帘拉了起来,旋即目光扫过了那天花板吊坠而下的玉质风铃,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右手握拳,而拇指与食指形成抛硬币的动作,一股莫名的透明色气状体?从手指间被弹出,附着在玉质风铃上!
或许小家伙是因为陶醉于想象中的明天,所以并没有看到林德全这一手‘奇异的魔术’,而小孩童的心里只是期盼着明天,和那三年未见的母亲说上一堆说不完的话。
而林德全瞟了眼小家伙,那瞪着大眼睛的模样,也是感触莫名,帮小偕偕盖上被子,便顺手关闭了那盏床头灯,转身便退出了卧室,顺便带上了房间门。
......
“如果世界如孩童般天真,那会快乐呢,还是痛苦呢?”林德全站立在小偕偕的卧室门口,低声呢喃道。旋即便走向阳台门口处,右手拿开了顶在阳台门上的扫帚,推开门,仿佛是只灵猴那般,一跃便跳上了榕树的那支横岔的树干上。
林德全回眸望了望那紧闭房门的卧室,“唉。”仅仅只叹了一口气,便消失在了月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