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则的那一下让晏真失了心神，连呼吸都忘了。
他稍稍退了点开，用鼻尖贴着她的，低声提醒她：“呼吸啊。”
声音又撩又苏。
晏真回过神来，脸不知道是憋的还是羞的，红艳欲滴。她一下子从司则的腿上跳了下来，因为腿软还趔趄了一下。
司则低着头，闷声笑了几下，声音低沉，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
晏真在他的笑声里落荒而逃，跑到洗手间关上门，才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她抬眼看到镜子里的人，眼中含羞带怯，不禁捂住脸在心里呐喊了一声，弱爆了啊~明明是自己主动招惹他的，没想到竟然连这么点程度就受不住了，战五渣啊战五渣！
晏真在洗手间里呆了半天才打开门，出去的时候总算是镇定了一点。
司则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着，看到她出来，伸出手让她过去。
晏真的眼神总是控制不住要瞄向他的嘴唇，一咬牙，绕过他的手，坐得远远的，然后拿出手机给晏爸爸发了个信息说自己已经到g市了，让他和妈妈不用担心。
司则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接起来跟对面说了几句，随后看了晏真一眼，说道：“那你们自己说。”接着把手机递给了晏真。
晏真疑惑地接过来，放到耳边：“喂？”
“晏真，是我啊，聂婷婷。”对方说。
晏真记得她，当时自己还搞了个大乌龙，现在想起来，真的是恨不得再装一次鸵鸟，太丢脸了。
原来聂婷婷有个同学，家里人在最近买了一本古籍，花了大概近百万，卖家说是唐代善本。因为有些破损，就打算找修复师修复一下，正好听说晏真在这方面有经验，就想找她看看。
聂婷婷问晏真：“下午有安排吗？没有的话能不能去我那个同学家看看。”
晏真想了一下，下午没什么事情，就答应了。
下午是聂婷婷来接她的，司则要去准备明天参加古籍展的事宜，回家了一趟。
车上，晏真坐在副驾驶座，聂婷婷问道：“听郁城说，司则在追你？”
晏真囧了一下：“他的消息落后了。”
聂婷婷一下反应过来了：“嗨哟，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啊，动作挺迅速的嘛。”
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了下来等红灯。
聂婷婷转看了眼晏真：“司则这个人，从小就话少，对女孩子也没什么好脸色，我们还以为他要打一辈子光棍了，没想到突然开窍了，效率倒是挺高的。”
红灯变绿灯，车子继续启动。
聂婷婷又说：“我那同学他爸最近不知道怎么就听了他朋友的怂恿，说收藏古籍现在最保值，一个冲动拿钱去买了一本回家。”
到了那个同学的小区，她已经等在那里了。
聂婷婷的同学名叫舒岚，见到晏真这么年轻，显然是楞了一下，不过也没表现出什么。
她对聂婷婷的为人还是很信得过的，她叫来的人必然是靠谱的。
几人进了小区坐电梯上楼，舒岚的爸爸也在，看到晏真，皱了皱眉头。
舒岚把她爸爸收藏的那本古籍拿了出来。
晏真翻了翻，又仔细摸了摸。
舒岚在一边观察晏真的神色，见她表情严肃，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然后听晏真说：“修复倒是不怎么麻烦，只不过这本不是唐代的，应该是清代的。”
舒岚和她爸爸听了，脸色俱是一变。
只听晏真继续说道：“唐代没有这种装帧方式，而且这种虎皮宣是清代才开始有的。看字体的风格，应该也是明代后期的，所以，这本古籍最多就在二十万至三十万左右，卖家显然是说谎了。”
舒岚的爸爸忽然过来一把将装书的盒子合上，指着晏真骂道：“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我朋友怎么会骗我，别自己什么都不懂还过来装行家，出去出去出去。”
说完把晏真和聂婷婷两人推到了门外，“砰”的一声摔上了门。隔着门两人还听到他在骂女儿：“你的年纪被狗吃了吗？连这种黄毛丫头说的话都信。”
聂婷婷有些不太好意思：“没想到她爸爸会这么激动，等下请你跟司则吃晚饭吧。”
“没什么的，不是你的错。”晏真也有点懵，第一次见这么暴躁的收藏者，她接触的收藏者大多都是十分儒雅的，也很好沟通。
晚饭定在了川菜馆。
聂婷婷说：“不用管司则，等会儿给他点个开水煮白菜，他就满足了。”晏真觉得聂婷婷父女在坑司则吃辣的事情上真的一脉相承，都不带打折的。
两人坐了一会儿，司则过来了。
聂婷婷问他：“你俩的事情，姑姑他们不知道吗？”要是知道了，铁定得庆祝一下。
司则看了晏真一眼：“嗯。”某人不让说，只能当个地下党。
晏真听得一阵紧张，难不成司则他们家也注重门当户对这一条？虽然并不知道司则家的家业有多大，但估摸着应该不会太小。
随后晏真又仔细想了下自己家，可能对普通人来说自己家也不差，但比起司则家可能还不太够看，要是司则家真的看不起她，那她肯定不会委屈自己，哼。
“胡思乱想什么呢？”司则剥了一只虾放进她碗里。
“你知道我胡思乱想了？”晏真夹起来丢进嘴里，斜了他一眼。
司则：“就差写在脸上了。”
聂婷婷笑得停不下来。
这时服务员进来来上菜，包厢门敞开着，刚好门口路过几个女生。
其中一个女生往里头看了一眼，忽然就愣了一下。她让其他几个女生先走，敲了一下晏真他们包厢的门。
里面吃饭的几人抬起头看着她，她落落大方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进来了。服务员出去后把门带上了。
这个女生应该是和聂婷婷跟司则都是认识的。进来就叫了一声婷婷姐姐，然后又跟司则打了声招呼，司则也对她点了点头。
聂婷婷给她介绍了晏真：“这位是司则的女朋友晏真。”
然后又跟晏真说：“这是徐颖初。”
徐颖初在听到晏真是司则女朋友的时候，神色变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自然，跟晏真笑了一下。
晏真也回了她一个客气的笑容。
聂婷婷问徐颖初：“刚回国吗？”
徐颖初点头回答：“嗯，前两天刚回来的。”
接着她把身子转向司则，语气讨好地对他说：“我给伯母带了一些礼物，过两天想去探望一下，不知道她最近方不方便。”
探望？看来她跟司则妈妈的关系挺不错咯，晏真心里琢磨着，有些不太开心。
司则又剥了一只虾放进晏真碗里，擦了擦手才说道：“不用破费，她最近都在实验室里，年前应该都没空。”
晏真的心情一下子又多云转晴。
徐颖初看到这一幕，表情终于绷不住了，起身说朋友们在隔壁等她，下次有空再约两人聚一下。
走的时候，她又打量了晏真一眼。
聂婷婷等她一走，立马就凑过来对晏真说：“司则的追求者，从小就喜欢他的，这么多年都没放弃，不过我们司则从来都没回应过她。”
徐颖初的爷爷和司则的爷爷是好友，两家走得挺近，徐颖初小时候就爱跟在司则后面。
晏真白了司则一眼：“看出来了。”
司则立马澄清：“我对这些没什么印象。”
聂婷婷说：“那时候你整天心思都在数学上，当然没印象了。
吃完饭，司则送晏真回酒店。
路上晏真哼了一声：“那个徐颖初挺漂亮的也很有气质啊，而且还对你一往情深，老实交代，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动过心吗？”
司则看着前面的路，神色淡然：“世界上漂亮又有气质的女生千千万，我喜欢你一个就好了。”
晏真脸红：“……”
太犯规了！这个人是不是去偷偷背着她去恋爱补习班进修了！
*
第二天，g市图书馆的“册府千华——与天下共之”古籍展如期开幕了，由馆长进行致辞。
这次参展的百余种古籍不仅包括各个公共图书馆和博物馆收藏的，还有来自社会各界收藏的珍贵典籍，包含了多种古籍类型，而且囊括了卷轴装、经折装、缝缋装、梵夹装、包背装、线装等各种装帧形式。
晏真和司则都坐在嘉宾席上，她发现自己修缮的那本宋代刻本被放在了十分醒目的位置。
开幕式结束后，众人对展品开始进行参观。
这次来的收藏家不少，也有很多对古籍感兴趣的市民，晏真还在参观人群里看到了舒岚的爸爸。
舒岚的爸爸其实早就看到晏真了，起先看她坐在嘉宾席上还有些不以为然，以为是跟着家里人过来的，等听到旁边的人说她就是那本宋代刻本修缮者之后，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到地上了。
他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展览也顾不得看了，匆忙赶去他那个朋友家。打定主意要是真被他骗了，定要掀了他家的房顶。
不少收藏家也是各个公司的老总，看到代替司老爷子过来司则，纷纷围上去跟他打招呼。司则在一群啤酒肚和地中海之间显得更加鹤立鸡群，平时沉默寡言的他应酬起来竟也十分得心应手。
参观途中，有个中年男子站到了晏真身边，面相和蔼，身上有一种经过岁月沉淀后的稳重感。两人交流了一番之后才知道，这位就是国家图书馆古籍修复组的组长闫先生，之前还给她回过邮件。
闫先生倒是一点都没有架子，询问了晏真外公的身体状况，又问了她一些修复上面的问题。
“毕业后会选择从事古籍修复方面的工作吗？”闫先生问她。
晏真点头：“会的，我打算以后开一个古籍修复工作室。”
闫先生奇怪：“不进图书馆这类公藏机构吗？”
晏真：“民间收藏家手里有不少古籍，要么找不到古籍修复师得不到修复，要么就是修复师修复水平不足，造成了二次损坏。相比较而言，公藏机构的能提供的储藏条件要好得多，反而是民间因为存放条件限制，情况更加严峻。”
闫先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想法是挺好的，实施起来估计困难不小。”
“是啊，外公也跟我讲过了，不过有些事总要有人做的。”晏真笑了一下，“要是有钱的话，我还想成立一个古纸研究实验室。”
闫先生在她身上看到了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信念，沉吟了一下：“要是有困难，可以来找我。”
晏真很开心，这大概是她这一趟最大的收获了。
*
参观完毕，晏真让司则带她去他以前就读的高中看看。
这个时间学校已经放寒假了，大门紧闭。两人自然也进不去，就在学校周围绕了一圈。
司则的高中是g市第一中学，考进这个高中就相当于一只脚跨过了一本线。
看着操场和教学楼，晏真想象了一下几年前的司则在这里上学的样子，那时候的司则应该更加青葱年少，宣传栏里定然贴满了他的照片和获奖公告，就像电视里放的那些学霸男神一样。
晏真抬起头问司则：“你在高中应该也有很多女生喜欢吧？是不是每天都能收到情书？”
司则牵着她的手不置可否。
晏真哼哼了几下，不说她也知道，肯定有很多的。
她忽然觉得很神奇，两个相隔了几个城市，完全不相干的人，因为古籍修复，忽然就有了交集，走在了一起。
晏真问司则：“你有以前初中高中时候的照片吗？”
司则用眼神问她为什么。
晏真说：“想看看年少时候的你啊。”这回她是真的十分羡慕徐颖初了，可以看见成长中每个阶段的司则。
司则想了一下：“我不怎么拍照，不过毕业照应该在的。”
晏真忽然兴奋：“那晚上你回家都去拍了给我看看，我要看！”
司则翘了翘嘴角：“好。”
晚上晏真收到了司则发给她的集体照，从小学到高中的都有。
她一张张地看过去，发现都不用仔细寻找就能一眼看到司则，实在是太惹眼了，从小大都是全班最靓的仔。
*
晏真回到y市后，马上就到了除夕，现在城市里都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少了小时候对过年的期待，年味也越来越淡。
一大早晏真就跟着爸妈包饺子，晏爸爸剁肉馅放调料，她跟妈妈负责包，然后在饺子中间放彩头。
晚上晏真跟家里的长辈们吃完团圆饭，看了一会儿春晚，打开阳台门走到外面。
下雪了。
晏真伸出手去接，雪花落在手上马上就化成了水滴，冰冰凉凉。
她忽然很想司则，给他打了个电话。
那头响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
晏真听到话筒那边声音有点杂，聊天的，劝酒的，小孩子的嬉闹声，估计也在吃团圆饭。
司则跟她说了句：“等我一会儿。”然后渐渐安静下来了，应该是他走到了人少的地方。
晏真其实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也没想好该说些什么，只好说：“我这边下雪了，你呢？”
司则：“我这儿也下雪了。”
晏真：“看春晚了吗？”
司则：“在看，找钥匙。”
晏真想到刚刚那个小品，笑出了声：“我也看了，新年快乐啊。”
司则的声音里也有几分笑意：“新年快乐。”
然后又听到他说了一句：“想和你一起过年，想当面和你说新年快乐。”
晏真捂着发烫的脸，情不自禁地脑补了一下一起过年的画面，然后轻轻地叹息着对着电话里的人说：“想早点开学，想早点和你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