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翻起鱼肚白,闷青色的天空昭示着糟糕的天气。远处的云朵翻腾着,风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冷。
天亮了,他们就不再能依靠黑夜当作屏障。如果她预计的不错,最多不出一个时辰,拉达克人就会发现他们的位置,然后进行合围。
“将军!前面发现敌军!”
海月异常冷静,她像千万次曾经做过的那样,扬出手中的蓝色战旗,抖出梅花亮银枪,大声呼唤着她身后的云顿铁骑。
所有人都紧紧注视着她手中的旗帜,以最快的速度列阵、迎敌。就像他们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远处,犹如阴云一般的人马几乎漫山遍野。云顿铁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看见对方却并没有理会他们的存在,反而径直冲向了古格王城!
海月心下一紧,号令全员跟上:“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进城!”
他们已经撑了一天,还有两天,只要王城不破,就一定能赢。
从远处看,云顿铁骑犹如一支离弦的黑箭,以全速射向敌人的心脏——
只那一瞬间,拉达克中军不知是翻过身来攻打云顿铁骑,还是继续追随着他们的先锋军攻打古格王城。一时间,拉达克军队陷入了混乱之中。
海月乘胜追击,率领云顿铁骑一头扎进敌军当中,梅花亮银枪直直刺向敌人,嗜血的光芒湮没在血肉当中,一枪一刺,势不可挡。
在古格王城外血战了一夜的东营军看见这支军队,不由地军心大振:
“瞧!那是云顿铁骑!”
“兄弟们,撑住啊!”
东营人马与云顿铁骑形成里应外合,前后夹击拉达克军队,以孱弱之力给与敌人意想不到的重创。
可是到底还是拉达克占了人数的优势,他们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之后,便疯狂地调转兵力冲进王城!
任由云顿铁骑的阵法精妙,可到底还是拦不住滔天之势的敌军。
海月心下一急,立刻整顿全军:“进城!进城!”
云顿铁骑都是重甲军,非钩镰枪阵不可破。拉达克人显然不懂钩镰枪的法子,寻常的兵器根本无法阻拦他们。
海月一边用枪|刺对付敌人,一边不停地整合几乎快被冲散的云顿铁骑,一马当先闯入古格王城。
眼前的情形震惊得她几乎快要从马上跌落,强烈的不安几乎将神魂从她的肉体剥离开来——
满城遍地黄金甲。
江央坚赞应以为傲的黄金甲,如今四散在古格王城遍地,犹如一簇一簇凋零的金菊一般,与鲜红的血混合在一起,极度的悲怆,极度的残破。
晨间的雾气朦胧了她的眼睛,让她几乎看不清远处发生的一切。
剩下的黄金甲还在战斗,可她却过不去,他们之间几乎隔了万丈深渊,除了替他们暂缓后军的压力,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没注意到,远远的古格王宫顶端,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金铠的身影。
不知有谁突然喊了一句:“王上!”
所有人几乎都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手中的动作也不由地停了下来。
海月的心脏突突直跳,几乎没有继续思考的能力。
全城的人都看向了那人的身影。
只见他似乎扫了一眼下面的情形,顿了良久,毅然决然地纵身一跃,从百丈之地坠落而下——
忽地听到一女子撕心裂肺的大喊:“姜堰!”
项海月肺腑一阵剧痛,一口鲜血自胸腔喷涌而出。她浑身没了力气,自马背上跌了下来,趴在满是尘埃和鲜血的地上,连呼吸也渐渐迟缓。
“将军!”
“将军!!”
海月什么也听不清了,这一次,她终于再也站不起来了。
周遭陷入一片风卷残云的晦暗,原本耀眼的古格王城有如一片阴诡地狱,一阵一阵的寒风袭来,刺进她的身体里却丝毫没有感觉。
姜堰,说到底,你还是先我一步走了。
又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所有逝去的噩梦,又重新回到她身上。那人的笑颜有如云烟,她只要深深地吸一口气,似乎那记忆就消失不见。
铺天盖地的倦意袭上她的神识,朦胧之中,她慢慢往前趴着,望着远处那个落进尘埃里的黄金铠甲......她真的很想过去看他最后一眼,可是她站不起来了。
就在她快要合上双眼的时候,却突然被人凌空抱起,瞬间跌入了一个久违的温暖怀抱。
海月撑开眼睛,只见无边的阴霾之中露出那人灿如朝阳的脸庞,他身后乌云密布的天空陡然被金色的光芒撕扯出一道巨大的裂痕,有金光喷涌而出,照耀着这满城残余的生命——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飘进耳中,带着许久的等待和期盼,姗姗而来:
“海月,我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