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风忘记了，一位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的人，能有什么脸皮可言？

同一个无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段南风正要说话，却见一道红光从某处阴暗的角落窜出来，那红光飞速向前，朝着善星辰的面门打去。

善星辰伸出左右，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变得猩红起来，五指撑开，便长出硕大的白骨，却咔嚓一声，那红光似一条灵蛇盘缠在善星辰的白骨间，同力地勒紧。

那咔嚓声越来越响亮，一个指骨已经断裂了。

善星辰大叫不好，“红妆练？！”

善星辰急急侧首看向那红光的来处，眉心一压，带着龙无邪一并从屋檐上跃起，他对着段南风妖冶一笑，“你可接好了！”

话毕，善星辰在夜幕里松手，龙无邪失去了依托从高空坠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惊喊万分，“啊！！！”

段南风乍见到红光，忽然想起浮云观夜时出现的红光，同眼前的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眼下救人要紧，他来不及细想那红光到底是帮他们还是来要他们的命的。

段南风急急一跃，在半空中轻松接下龙无邪。

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善星辰抛下了一句话，便消失在夜幕里，“哈哈，江湖再见！”

一阵爽朗笑声消失在月夜里，段南风收回青光宝剑，又将龙无邪抱在怀里，两人落在屋顶上，待站稳后，段南风侧目瞧了瞧那阴暗的小巷道口，此时空捞捞的没有一个人影。

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

可在小巷的阁楼上，丝竹管弦唱曲儿声依旧。

胭红迷乱间，段南风隐约瞧见一袭红裳在花灯下摇曳生姿，那人忽然回眸，灯火阑珊中一双眼睛清冽得如同山泉一般，让人好想喝上一口，好以解渴……润肠甘甜。

段南风怔怔地盯了片刻，那红衣女子携着自家丫鬟，漫步在热闹的街道上看花灯。忽然，一时兴起抬起头来，女子对着夜幕微微一笑，臻首侧摆后声如细流，涓涓而出，“这偌大的明月虽不圆满，可也算是亮堂，却没想……还有一颗星星亮在夜幕里同它争辉……”

站在身边的丫头，也跟着她抬头看起了星星，只是丫头琢磨了半晌，也没见到那颗在夜空里最闪亮的星星，丫头傻傻地问道，“小姐……哪有什么星星啊？空空一片，也只有月亮呀......”

柳芸香没有立即答话，她美目流盼，轻轻转动，忽看向人影所在的屋顶上。那本是笑意满满的眼眸，忽然蹙起眉来，约莫瞧见远处的屋顶上站着一个人，柳芸香看着人影怔了半晌，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一个人。

段南风怔了片刻，才发觉到柳芸香转过来的目光，他微微皱眉，便抱着龙无邪闪身离开。

那傻傻的丫鬟对着天空又看了半晌，实在是没有见到任何星星，她又呆呆地问道，“小姐，天空哪里有星星呀。”

柳芸香婉转一笑，素指柔柔探出衣袖，拿过丫鬟手里的金鱼花灯，仔细观赏起来，呵气如兰道，“现在当然瞧不见了，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早就消失在夜幕里了。”

丫鬟不明白地摇摇头。

柳芸香提着花灯，一寸一步地往前走，衣裙帘动间，她微笑道，“回府吧，明日中秋才热闹呢，还能瞧见星星。”

丫鬟哦了一声，便让身后尾随而来的小厮去取马车，一行人便打道回府。

皇城脚下，东市一片烟花热海，而西市稍微有点凉薄与简陋些。

龙无邪呆在段南风的怀里，方才他被善辰星杂耍似的抛上抛下，肚子里早就翻江倒海，嘴里满是肉肠里倒流回来的酸水。

在段南风放下他的那一刻，龙无邪把嘴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这才大口大口的呼吸，方才在屋顶上的时候他便想吐了，可是段南风把他抱在怀里，他不想吐段南风一身的酸水，也不想自个儿在他的面前露出丑态来。

龙无邪弯下腰，一只捂着肚子，一只扶住一旁挂着旌旗木柱子，将嘴里酸水悉数吐出来，当他觉得稍微缓和的时候，喉咙一痒，他又吐了数下，直到脸色苍白才停止了呕吐。

龙无邪想要直起腰杆的时候，段南风一只大手轻轻覆在他的背脊上，一点点地顺着，还言道，“小师弟，还难受么？”

龙无邪感受着段南风手掌心里传来的冰冷，和心头的温暖，他站直了身体，卷起袖子擦了擦湿漉漉的嘴唇，摇着脑袋勉强笑道，“没，没事。”

段南风点了点头，便在附近找了一家带着住宿的酒楼，两人便在二楼的一间普通厢房里住下了。

段南风同店里的小二要了一个大木桶，足以呆下两个人，又在木桶里倒了足量的热水，还撒了一些玫瑰花瓣，再要了一些皂角，这才褪去衣衫，蹦到木桶里。

倒是龙无邪，瞠目结舌地看着段南风，把那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个遍。

龙无邪扭捏在一旁，看着段南风一干爽利熬不拖沓的动作，又在水里搅和了一番，往脸上抹了抹皂角，便拿起剃刀修理下巴以及脸腮上的胡子。

龙无邪避开眼来，他是不打算洗澡的，虽然身上汗味极重，黏糊糊地十分不舒服，他不愿意在段南风的面前干干净净，一丝丝全都展露出来。

谁知段南风剃胡子剃到一半，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头低低的龙无邪，段南风的眉毛便一扬一低，问道，“无邪，你不下来洗澡吗？”

龙无邪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地，眼睛不敢往段南风的方向看，咔咔壳壳地说起道，“不，不了......”

段南风将胡子剃完，那这一旁沾湿的脸巾擦了擦脸，便从水里站了出来，那水哗啦啦地从他的身上流下来，打湿着地板。

段南风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到龙无邪的身边，又绕道龙无邪的身后，两只手握住龙无邪的肩膀，一点点把龙无邪向着木桶旁推，“来，一起洗，我可是叫了两个人大的木桶，洗好，就晚睡。”

段南风突然从木桶里走出来，龙无邪看着那光区区的身体，一个下巴快要跌倒地上了......

龙无邪心想，段南风从来都不介意过么......

龙无邪僵硬在原地，任凭段南风把他推到木桶旁，在任由段南风给他褪下衣衫。

龙无邪眨眼之间，身上的衣服全部跌在地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傻傻地走进热水里。

两个人面对着面，龙无邪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倒是段南风完全不介意，拿起沾湿的热毛巾转手就扔在龙无邪的脑袋上。

段南风笑呵呵地，一双星眸闪地发光，道，“别傻愣着了，自己洗洗头，洗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