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指修长素白却显粗糙，又因年月蹉跎常年习武变得遒劲且指骨分明。

龙无邪看着这只手，灵活地在他眼前转动，忽然间，手背上缠绕的布因血染得一片湿黑……

段南风拧一下眉头，痛感呼之欲出，他立刻用另一手手捂住那因大意而撕裂开的伤口，忍耐片刻，扭曲的五官才缓缓松开，对着龙无邪憨然一笑，“哈！是有点痛！”

龙无邪眉心一紧，冷冷哼出一口气，似不在乎一般偏过头去，心里闷闷地不是滋味。

却是段南风走在他的身旁，脸上的笑容温和，漫漫欣赏着头顶盘大的明月，不知在何时，烟云遮月将月光变得朦胧。

两个人早已远离闹市，走在安静的巷子里，彼此静默无言。

龙无邪自是抬头看向月亮，心里一直有一个问题，但不敢当着段南风的面问出来，他侧过首微蓝的月光下段南风的脸蛋变得凄白，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微风拂过，夹岸的柳树成了他萧瑟的背景。

龙无邪低声问道，“师兄......你在想什么......”

是呀，他在想什么......脸上竟然浮现一丝哀愁。

段南风错愕地看了过来，脸上重新浮现平常的笑容，就着龙无邪道了一声，“嗯？”

龙无邪抬起头，才能看到段南风的脸，只因段南风太高了，他只能仰视对方，龙无邪又看到那张潇潇洒洒，似乎没有任何烦恼的脸，他便蹙眉起来，“师兄......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段南风的眉毛微动，神色略微异动，却在一下刻变得平常，他如是坦荡道，“你问。”

龙无邪沉下心，眉心越收越紧，想着办法沉淀下复杂乱动的心，忍耐了半晌，段南风快消磨得以为龙无邪不会说话，却听到龙无邪细软的声音，“师兄......你有喜欢的人么......”

声如细蚊，似有羞涩，两腮泛着微红，眸光时躲闪，时抬起来看段南风的反应。

段南风怔然，笑着道，“哈，有啊。”

龙无邪睁大双眼，没想段南风全然不在意，到是在他意料之外，“师兄.....”

龙无邪正不可思议，谁知段南风对着他笑，他便促然低下头。

段南风笑道，“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龙无邪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的模样。

段南风一副慈爱的模样，看着龙无邪，笑了笑，“你这小家伙，一天天的，脑袋瓜里都想些什么？”

龙无邪似下定了决心，眉心紧压，声音却越发小声，“那......那师兄......你喜欢的人是谁......”

龙无邪觉得自己该死，段南风喜欢谁同他有什么关系?那也是人家的私事，他这样问，太过孟浪了。可是.....他很想知道段南风的心上人是谁，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段南风愣在原地，迟疑了半晌，才哈哈大笑，觉得龙无邪可爱极了，好像一个正在呷醋的小师妹......

段南风叹了一口气。

龙无邪抢了白，蹙着眉心，一派认真，“若是师兄不想说，那，那便不说好了。”

段南风抿唇，舒出一口气，仍是笑着，身后的柳树幽幽地晒在月光下，段南风语气陈定，眼眸迷离，徐徐道来，“自然，是你的师姐，迟妄欢。”

段南风说得那般认真，那种模样，只叫龙无邪看着心揪......原来，还是她？

龙无邪心里难受，蹙着眉又问道，“师兄这般喜欢师姐，为何......”

龙无邪顿了顿，连续说了几个为何，才将问题继续下去，“为何，为何师兄还会喜欢其他的女孩子？”

段南风表情愕然，扬起剑眉，“喜欢其他的女孩子？”

龙无邪凌厉的眉峰微微向上，他不解地问道，“嗯.....师兄心里明明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被人蛊惑？这，这不就见异思迁么......”

段南风眼皮低垂，呼出一口气，忽然停下脚步，坐在夹岸绿堤边的石凳上，掏出腰际上挂着的葫芦瓶，拔开尖嘴上的捎，咕噜咕噜喝起酒来。

龙无邪呆在一旁站着，看着段南风坐在石凳上喝着闷酒，半晌，段南风对着龙无邪挥手，示意龙无邪坐在对面。

段南风一边喝酒一边笑着看着龙无邪坐下，“你师兄不讨人喜欢呀......”

龙无邪不知道段南风为什么会这样说，他蹙着眉心听着段南风把话说完。

段南风笑着言道，“方才伤我的女子，其实是魔教中人，我本想将计就计，好来一探她的目的为何，谁曾想，你半路跑了出来分了我的心，这才让她伤了我。无邪，你可知当时我已将她擒制住，那胭脂盒子我也是知晓得。”

龙无邪听得膛目结舌，如果段南风说得是真的话.....岂不是，他在害他？

段南风继续道，“我之所以没让你跟着上船，便是保护你，怕你这三脚猫功夫保护不了自己，因而，我才有意疏远你。”

龙无邪听得段南风如是道，心中满是愧疚，却在下一刻，明白了过来，头惭愧的低下。

段南风望了望天，喝了一口酒，忽然道，“你说我见异思迁，实不知人家哪看得上我，分明是别有目的，好似你的师姐，怕是这辈子都看不上我了......哈哈哈......”

龙无邪听着段南风的笑容，好像是在苦笑一般。他抬起头来，眸子里满是不平，对着段南风冷哼一声，“既然她都不喜欢师兄，那......师兄何必委曲求全？她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她，不就是了？”

段南风摇了摇头，咧嘴一笑，虽喝了几口酒，可眼眸里没有一点醉意，“这就不对了，女孩子嘛......要耐心一些，日久才能见人心嘛.....”

龙无邪颔首，他终于明白段南风对迟妄欢是怎样的感情，那感情他这辈子是得不到了，波澜的眼眸辗转平静，等着段南风把酒喝够，他们继续向前走。

龙无邪走在段南风的身侧，喃喃地问道，“师兄......你不要喜欢她了......”

不知是龙无邪说得小声，还是段南风装作没听见，一双剑眉忽然压下，看着眼前那安静的大宅门，望着门匾怔怔发呆。

龙无邪瞬目望过去，才发现他们又折身到了蓝府，龙无邪不明白段南风为什么会哀愁，那双本是星光熠熠的眼眸会浮出一丝憎恶。

段南风叹了口气，哀声道，“无邪，明日我们便上山吧。”

龙无邪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就没多问什么，段南风伸出受伤的手臂揽过龙无邪的肩膀，“走吧，回客栈。”

两个人，一高一矮，同样单薄又瘦的身躯移动在朦胧的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