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没人,希孟绕到后院,大老远就看到所有下人都在爹爹院外候着,希孟当即觉得忽悠一下,眼前跟着一黑,幸好眼疾手快的扶住墙根,才勉强撑住要倒下去的身子。
爹爹...站稳脚,希孟急忙拎起裙角,飞跑过去,推开下人,直奔仕诚的房门。
在房门前希孟愣了一下,跟着猛的一把推开房间冲进去,就见两个姐姐跪在床边,小声的啜泣着。
“爹爹是怎么了?”看着爹爹躺在床上,希孟不敢相信的连连摇头,小脚慢慢踱着步子,蹭到床前。
“刚刚爹爹正和我们两个商量大姐的婚事,说着说着突然间就这样了。”希慧看希孟那震惊的模样,顿时心生不舍,拉着她的手,便发觉她的小手冰的厉害。
“别担心,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爹爹应该没事的。”希慧急忙边用力的帮希孟揉搓冰凉凉的手,边轻声安慰她。
好像是听到希孟的声音,仕诚缓缓睁开了眼睛“你们...先退出去吧,我有话和...和希孟说。”
听到仕诚的吩咐,希茜先是一愣,跟着抬头看了希孟一下,才起身和希慧退到门外,伸手将门带上。
见爹爹示意自己坐下,希孟急忙坐在床边,轻轻帮仕诚将被子盖好。
“记得答应爹爹事吗?一定要...要坚强,还有...家里大小事情,为父都...都交给你打理,这是库房钥匙...”
说着仕诚抬手将一直收藏的钥匙拿出来,颤抖的抬起手,将钥匙放在希孟手里“不管如何,爹爹希望...希望希孟要坚强,要...要得到幸福!”
看着爹爹艰难的开口,希孟点点头“爹爹放心,希孟会做到的。”
答应过爹爹不可以哭,就绝对的不可以哭。可是忍着好痛苦,即便咬紧牙关,也难以承受。不得已,希孟悄悄的将左手背到身后,用力的掐着自己的腰,借由身体上的疼痛来麻痹这锥心之痛。
爹爹的唇轻抿着,眉头难得的舒展着,看样子睡得很安详。希孟慢慢起身,将门来开,唤来福伯,让他帮爹爹净身。
见希孟这般吩咐,门外的吓人们扑通跪了一地,希茜和希慧难以相信的冲进去,跪在床边,大声的哭出声来。
听着两个姐姐的哭泣声,“香儿、怜儿,将两位小姐拉出去。”未免耽误给爹爹净身,希孟狠心的下了命令,可小手却不觉的攥成拳头,指甲一点点的抠进细嫩的肉里,早已麻痹的神经,根本就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意。
“放开我!”希茜挣扎着,怎么会这样。明天就是大喜之日,熬了三年,难道还要再熬三年?
“小姐,已经给老爷换好衣裳了。”福伯忍不住老泪纵横,跟在老爷身边将近十八年了,怎么走的不是他这把老骨头,而是年轻人。
“丧礼一定要办的隆重,该有的都要做全,这些事情要劳烦福伯张罗了。”希孟点点头,示意福伯等人退下后,看着在外面地上呆坐着的两个姐姐,跟在用力的关上房门。
希孟坐在床前,孤独的守望着,凝视着爹爹安详的容颜,轻轻捧起爹爹的头,放在膝上。解开爹爹的发髻,希孟手拿木梳,一下下的梳理爹爹顺滑的黑发。
感伤从心起,悲泪哽在喉。爹爹,记得你最喜欢娘亲给你盘的发髻,娘已先去,如今就让希孟代劳吧。轻轻拿起一缕黑发,在爹爹头顶盘起来,小手反复翻转,片刻间,便挽好了发髻。
视线斜过,停在爹爹眉宇间,从意外来到这个家里开始,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逐渐汇成爱的海洋,爹爹那慈父一样的关爱,还有谆谆教诲,都成为了最美丽的回忆。
整理好情绪,悄悄的擦干眼泪,直到眼圈不再泛红,希孟才打开房门,走向前院,亲自去张罗仕诚的丧事。
见福伯已经搭好灵堂,希孟仔细看过,并没有不妥之处。
“吹鼓手、寿衣等都准备好了吗?”
福伯点点头,“都准备妥当了,只是尚欠悼词还有报丧贴没写,因为不知道这个是由大小姐还是三小姐来写。”
“随我到书房吧。”爹爹临走前将家里和绣阁都交给她打理,所以写这个的人,她是不二人选。
快步走到书房,研好墨,希孟抬笔快速的草拟报丧贴,索性亲人朋友并不多。先是草拟悼词,希孟抬笔想了想,遂提笔写起来。
只见龙飞凤舞般大气的字跃然纸上,上面写着:
君所归兮归碧落,我惟痛矣痛慈长。
哀离失怙德何报,哭竹生笋哺未偿。
天上人间两陌路,死生契阔各凄凉。
仙山难遣鱼书寄,恸到无声更断肠
没写多一会儿,希孟便放下笔,将写好的悼词和报丧贴一并交给福伯“有劳福伯亲自跑一趟了。”
“不要!”希茜冲进书房后,便要抢夺福伯手里的报丧贴。
见大姐情绪失控,希孟急忙上前掰开希茜紧紧拉住福伯衣襟的小手,跟着摆摆手,示意福伯离开。
“大姐怎么了?”
“小妹,你该知道明天就是我大婚之日,如果今天通告亲朋爹爹的丧讯,届时姐姐给爹爹守孝,这婚礼还要等上三年。姐姐十七岁了,再三年就是二十,这个年纪,姨娘肯定不会要我做儿媳了。你就当帮帮姐姐,后天再发丧,好不好啊?”希茜小手紧紧抓住希孟的手,仿佛希孟的话便可以决定她的生死一般,盯着希孟的眼睛里,流露出满满的期待。
希孟知道,只要她点点头,大姐就会顺利嫁入柳府。可是她不能,其一,在她心里,爹爹是天,其他人的任何事都不能和爹爹的事情相提并论,更何况是爹爹的丧礼,发丧就是忌日,怎可随意更改!其二,大婚之后就是大丧,在夫家守孝远不如在家里守孝,如果夫家认定主妻克夫克运,届时就会纳偏房或者休妻。
所以不管是哪一点,希孟都断然不会答应希茜的这个请求。
“大姐,爹爹的事最为重要,所以还请大姐再等三年,守孝期满,小妹定当亲自上柳府拜会姨娘,为姐姐商量大婚之事。”并非希孟无情,只是有些事情是天意弄人也罢,是命数也好,她能做的就是掌握大局,将所有的事情都尽量做得圆满。
希茜一听希孟的这话,当即连连摇头,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频频落下“姐姐都苦苦哀求与你,你为何还是不应?不过是晚一天发丧,晚一天而已啊,你为何就是不应,就是不应啊!”
看希茜哭的可怜,希慧心生不忍,急忙拉起希孟的手,给希茜求情。
怎料希慧的话还未出口,就被希孟出言打断“大姐求什么,希孟都会答应,唯独这件事,万万不可。还请大姐回房换上孝服,到灵堂给爹爹守灵。”
猛然听闻守灵两字,希茜犹如疯了一般,冲到希孟身前一把握住希孟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如愿嫁给表哥,现在爹爹死了,我要守孝三年,这期间再也不能出嫁,这下你可称心如意了,是不是,是不是啊!”
见希茜有些语无伦次,希慧急忙将希茜拉开,“大姐,你冷静点,按照礼数,发丧是不可以更改日子的。小妹这样做是尽孝道,咱也不能怪她啊!”
听到希慧的话,希茜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希慧,然后对着希孟哈哈大笑,那双原本娇弱的俏颜,此时此刻却倍显狰狞之色。
既然希孟无情,那么她为什么不可以撕破脸皮,将她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二妹,你知道吗,当日她可不仅勾引表哥那一次,背地里还勾引过表哥,我一直没戳穿这事,就是念在姐妹情深,想给她一个机会,可是到今天我才我发现我错了,错的太离谱。你眼前的这个所谓乖巧的小妹,根本就是一个冷血的怪物,她的心比铁石还要冰冷,娘去了,她一滴泪都没掉,连最疼她的爹爹去了,她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尽孝道,我看爹爹去世,最合她的心愿,这样她就可以不费一丝一毫,将表哥从我身边抢走,这会儿她怎么会哭泣,分明就是在心里大声的笑着...”
“啪”的一声,希孟上前毫不客气的甩给希茜一巴掌,制止了希茜继续发疯,跟着小手用力的捏着希茜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而她却是秋瞳半眯,危险的气息在里面快速的流窜。
“记住,今天我因为你是我大姐,因为爹爹办丧,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如果日后,你再这样自私,再这样一心想攀高枝,届时韩府定然容不下你这只骄傲的孔雀。还有,爹爹刚走,项目恳请大姐别只顾惦记着嫁人,最好装也给我装出伤心的样子来。”
说完这话,希孟随即松开捏着希茜的手,视线也在瞬间变得温暖起来,小手轻轻整理希茜有些凌乱的衣衫“明天就要给爹爹正式办丧,未免大姐太过劳累,还请二姐先将大姐送回房里,好生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