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浅记得,前世的时候,她父母因为这样的家庭分崩离析,爸爸在妈妈走后,黯然地带着她离开了这两间新房子,去了那屁股大的裁缝店里住了。
在那个一张烫桌就占半个屋子的裁缝店里一住就是一年多。
后来这个裁缝店被司马初露的妈妈给要走了……
说是,让她缝补一下衣裳……
她和爸爸接着搬去村尾的那间老房子里……
那个外面下大雨里面就下小雨的老房子……
那个时候,她满心希望母亲能回来的。
那一年读四年级要升五年级的时候,妈妈进村送衣裳和新书包给她,爸爸拉着妈妈的手,含着泪说,我和女儿都不能没有你……苏凝!
那时候,爸爸和妈妈都哭了。
她还很高兴,以为,爸爸和妈妈能复合了!
那晚,爸爸牵着妈妈的手,送妈妈出村。
她因为想让爸爸和妈妈独自说悄悄话,便没有跟着……
出门的时候,爸爸还说,一定会把妈妈接回来的,无论是去城里,还是在这裁缝店里住,一家人都要在一起。
谁知道,那一次,爸爸妈妈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她在家里等一夜。
那一夜下着大雨。
她守着忽明忽暗的灯光等妈妈和爸爸……
第二天,传来。去城里的小路的滑坡下,有爸爸妈妈的尸体!
所以,这一世,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事儿再发生。
首先爸爸妈妈不能离婚。
哪怕住进那间一下雨就要拿水桶和脸盆接水的老屋子。
或者屁大的裁缝店。
“苏凝,把小华也带上去吧!”钱致远轻声道。
苏凝顿一下,又回头牵司马华的手。
这孩子全身上下还脏兮兮的。
平日里,苏凝还会带着他去洗一下,现在她倦的很。
司马华跟着苏凝上楼还是很乖的,而且站在房门前磨蹭着,可怜兮兮的,似乎要进他们房间里眯会儿。
门儿都没有!钱浅心中冷笑。
好吧!后来的某一天,她妈妈的“私房钱”就是被这个小子偷的。
当然,苏凝也没有想着让这个孩子进来的想法。
孩子虽然无辜,但是,谁家的孩子谁家管!
他爹妈不管,她又不是圣母,凭什么要管?!
“快去睡吧!”苏凝说着就转身。
钱浅从苏凝的怀里溜下来,已经门“砰”一声,当着司马华的面儿关上。
钱浅关上门,便拉过小床要放开睡了。
半间房间实在不大,放下一张大床已经没有多少空间了,钱致远便买了一张可以合拢的小床,晚上睡觉的时候拉开。
钱致远就是买了怎么一张伸拉床,老太太背后不知道说了多少话。
说铺张浪费!
说一个女娃儿,哪儿不能睡,还要另起一张床……
“晚上跟妈妈睡?”苏凝出去打了一盆水进来,道。
“不,钱浅已经长大,要一个人睡!”钱浅郑重地道。
她才不要挤着她妈妈的大床,等会儿,爸爸上来睡觉都没有地方。
嗯,说是大床,也不过,是一张双人床而已。
苏凝给钱浅擦拭一把脸,钱浅洗了洗小手,便乖乖上床了。
在农村,别的不说,就是这洗澡睡觉都不是舒坦的事儿。
要不是……
苏凝瞧着女儿乖乖地躺上床,便过去把被单腋掖了掖,摸摸女儿的脸,亲了一口:“乖,睡觉觉!”
“嗯!”钱浅摸摸被妈妈亲过的脸庞,用力点点头,道,“妈妈也睡觉!”
苏凝在女儿的脸蛋上亲了亲,才转身。
苏凝关上灯,躺到床上。
明儿,她还要上班……
灯关了的时候,钱浅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爸爸妈妈还在真好!
就是这个家乱成一锅粥,她也不生气。
即使,司马华和司马初露还活生生地在她眼前,她也不想着报仇了。
她只要爸爸妈妈和她永远在一起……还有哥哥!
钱浅临睡前是这样想的。
等到楼上的灯都熄灭了后,楼下,钱致远才趴在竹床前,才低低地说话。
“妈,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我好累啊!”
“不要总这样,苏凝会离开我的……”
“累?妈就不累?”老太太在床上猛地睁开眼,“苏凝,苏凝,你眼里是不是就只有媳妇了?”
“嘘!轻一点,她明天还要做活,小浅也刚刚睡下……”
钱致远这话一落,便看到老太太怒目圆睁。
“做活?剪几块布也算做活?!”
眼看老太太要提高声音,钱致远赶紧又加了一句,“司马华也刚刚睡下,这孩子一夜没有睡了,咱不吵孩子!”
老太太才神情缓了缓,压低声:“妈就两个条件,第一,给我老钱家生一个男娃!第二,你那弟弟不成器,你帮着养司马华,教育成才,就当妈求你了!”老太太说到最后,声音带着哀嚎。
钱致远瞧着他妈妈。
白炽灯摇曳,快六十岁的老人,头发灰白,皱眉满脸,铜黑色的脸上都是岁月的辛酸。
父亲早逝,他妈妈拉扯他们兄弟的确是不容易……
但是……
钱致远抓抓短头发,站起来,找来一件衣裳给老太太盖上。
“妈也不要你多,就生一个男娃就成了!钱家总得有个后,你弟弟都给人当上门女婿了,你总得给老钱家留个后!你弟弟那个样子,没有个正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咱们也不指望他了,你也不要认为小华姓司马,就不是我们家的孩子,他可是你弟的孩子啊!”
“司马华和司马初露是致强的儿女没错,但是,钱浅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钱致远有些激动了。
此时,钱浅其实还没有睡。
大约是今天是重生的第一天,想睡却是不敢睡。
怕睡着了就只是梦一场,爸爸妈妈就再也不在。
在大厦坠落,突然回到七岁时,是不是真实的?
钱浅转辗想反侧,又怕惊醒刚刚睡下的母亲,就这样在黑夜里睁着眼,听着楼下父亲和奶奶隐隐约约的对话。
“怎么了?小孩子打打闹闹总是有的!”老太太也有些大声了。
钱致远压了压声音,带着沙哑:“妈,你的意思是,司马华他们打我女儿,掐我女儿,我女儿就该活该?”
钱致远是真的生气了!
老太太也听出来了。
“行了行了!明儿我说说他!”老太太不耐烦地道。
“我绝不允许别的孩子欺负我的孩子!”钱致远一字一句地道。
我替别人养孩子了,我的孩子还要被别人欺负?!钱致远这话没有说出来,怕老太太又急了。
当然,他还是有一句,我也不允许别人欺负我的老婆!
这话他也没有说出来,说出来,估计又是一阵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