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今天你会回家。”顾少轩为她倒了一杯酒,紫红色的液体就像锈掉的鲜血,在他的轻轻晃动下,挂在高脚杯内壁,缓缓下滑。
“回不回家,又有什么关系。”苏凌心没有接高脚杯,袖手靠在沙发上,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
蔷薇庄园只是个空壳而已,她要去空坟前哭母吗?
“其实……你父母的墓,我并没有动过。”顾少轩将酒杯放在茶几上,坐在苏凌心身边,终于袒露实情,“因为,他们的骨灰并不在那里面。”
只能说苏睿生前想的太多,或者说,苏睿做的错事太多,难免会担心死后也不能和爱妻安歇。
苏睿自从和慕容馨结合之后,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生前不能给她同床共枕的幸福,死后不能与她同穴安息。
“你母亲的骨灰盒,一直放在你父亲的房间,直到你父亲去世,我遵从他的遗言,将他的骨灰也放了进去……”顾少轩不急不缓的给自己也斟上酒,想到苏凌心的少女时代,总是会去父母的空坟前坐着倾诉,他也曾想告诉她这样的事实,可苏睿并不想让苏凌心知道。
否则,苏凌心也不会不知道自己母亲的骨灰盒放在哪里。
苏睿不愿有一天,让人掘坟鞭尸……这样的话,又如何告诉他年幼的女儿?
他的帝天,是矗立在血肉之上的帝天,是苏睿逼不得已的选择。
“呵……我什么都不知道。”苏凌心突然伸手端起茶几上的红酒,仰脖灌入口中。
作为苏睿的亲女儿,她知道的东西不及顾少轩百分之一。
虽然了解那是父亲有意在隐瞒,可心中还是有抹不掉的嫉妒。
“他知道终究有一天你会明白。”
苏凌心听到顾少轩这句话,突然笑了起来。
她明白的太晚了。
仿佛时间太长,苏凌心现在已经分不清当初究竟是为什么,从第一眼看见顾少轩开始就讨厌他。也许最重要的原因,并非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着令孩子畏惧的深沉,而是五岁的苏凌心看见苏睿牵着他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将会被另一个孩子夺走父亲的恩宠。
果然,此后陪在苏睿身边最多的人,是顾少轩,而不是她和妈妈。
“你知道……我羡慕你吗?”苏凌心将高脚杯放回茶几上,倚靠着沙发背,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尽,盈盈模样似是要滴出水来。
“很多人都羡慕我。”顾少轩凝视着她的笑脸,眼神越来越浓。
这该是有多喜欢啊,才能让他的眼神浓郁的如同化不开的夜色。
“可我不该羡慕啊……我有天底下最好的爸爸和最温柔的母亲,而你……什么都没有。”苏凌心索性将长腿盘在沙发上,手肘抵在沙发靠背上,托腮看着顾少轩,她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紧张,仿佛回到过去,一独处,就会变得局促不安。
“什么都没有的我,却把你爸爸从你身边带走。”顾少轩唇边浮起淡淡的笑容,“这不就够了吗?”
“不够。”苏凌心轻轻摇头,“这不够让我羡慕嫉妒,因为我知道我才是留着他的血的亲人,而你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成为苏家人。”
“可我现在成了苏家的女婿。”顾少轩很想和她好好对话一次,可看见她托腮看着自己的模样,卸下了平日冷漠坚硬的壳,露出一丝鲜嫩的色泽,让他的心脏像是被小羽毛轻轻拂动着,连着伤口的地方也痒了起来。
他其实很想说,和她成了夫妻,只要播下种子,还是会有血缘牵系。
可顾少轩终究还是忍住了,看着她沾着一丝水光的软唇,即使心中如猫爪挠着,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分毫变化,甚至眼里的浓郁褪去几丝,多了几分清清凉凉的笑意。
仿佛,他刚才的话没有多余的意义,只是陈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