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那年的病房里,病情稍微好转了一点的小姜悦,对着妈妈虚弱地恳求着,“妈妈,我想要跟你住在一起,你带我一起去城里好不好?我已经学会自己洗碗,也会洗衣服的,我一定很乖很努力!不会很麻烦的!求求你,让我跟你住一起好不好?”
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充满期待地看着母亲,那一刻她是那么希望妈妈能够点头。
可是蓝兰只是红着眼眶摸了摸姜悦的头,“悦悦乖,妈妈要挣钱,根本就照顾不了你!而且你要上学,奶奶认识村里那所小学的校长,送你进去读书也容易些!等妈妈以后挣到了钱……”
“可是妈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挣到钱啊!我不想读书,我只想在妈妈身边……”
小姜悦那时候只知道她不想每次妈妈离开,她不想老是被邻居小伙伴们欺负,也不想老是生活在奶奶生气的骂声里了!
她把所有的委屈都对妈妈哭了出来,她以为只要告诉妈妈,让妈妈带她去城里,她就不会每天都那么难过了!
小小的姜悦,天真的以为爸爸妈妈是万能的,可实际上,什么都改变不了!
蓝兰回城里的那天,小姜悦又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死命的抱住她,就是不让她走!
蓝兰只好无奈地骗孩子说,“妈妈先去帮你把学校找好,过两天就回来接你,你现在先放开妈妈,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听话我才带你去!”
小姜悦听了之后满心欢喜,立刻乖乖听话放手,还开心地对蓝兰说,“妈妈,你一定要快点回来接我哟!”
就这样,蓝兰走了,留下小姜悦满怀期待地等着,一天又一天,每天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奶奶,妈妈来接我了吗?
但每一次,都是让她失望的回答。
后来有一天,奶奶又生气了的时候,对着她大声斥道:“你爸妈连自己都养不活,你还指望他们能养活你,做梦吧!你妈妈那是随口一说骗你的!”
残酷的事实让小姜悦根本接受不了,她瞬间大哭了起来,伤心喊道,“你胡说!妈妈才不是骗我!”
奶奶没再接话,正在洗碗池边洗碗的声响越来越大,仿佛发泄一般地使劲刷着那些碗筷。
碗盆碰撞出来的叮咣声,吓得姜悦几乎不敢再动……
后来,时间证明了奶奶说的话才是真的,只有她一个人傻傻地相信着……
于是,又认清了一些事实的小姜悦再不会提出那么傻的要求了,她开始在奶奶近乎苛刻的要求下读书练字,而生活中的灰暗和坎坷也在继续着……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姜悦的性格也变化的更大了,她不爱哭,更不爱笑,也不爱说话!
唯一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哀的一点是,她慢慢学会了用坚强代替自己的脆弱,用尖锐来反抗自己所受到的伤害。
即便生活荆棘遍布,她也逐渐生出了坚硬的棱角。
再后来,无论是面对姜家人,还是面对素不相识的外人,只要是欺负她,在她伤口上撒盐的,姜悦多半都会想方设法地竭力讨回来!
上中学那会儿,姜悦虽然成绩不错,但身体情况特殊,又加上性子不太合群,所以难免受到个别同学的排挤。
有一次在学校,后排的一个女生为了捉弄她,故意把好几支笔尖坏了的圆珠笔笔油全撒在了姜悦的书包和衣服上。
等姜悦有所察觉的时候,整个座位包括她的衣服书包全都黑漆漆的一片狼藉了!
圆珠笔笔油不比其他东西,一沾上基本上很难洗掉,姜悦焦头烂额清理的同时,很生气地质问始作俑者。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是口香糖,上上次502,你真的以为我是死的,没脾气么?”
姜悦怒气冲冲的样子,让整个班级的同学都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不约而同的有些诧异……
要知道,姜悦平时几乎都是坐在位置上不开口的!
可是那女生虽然也有点惊讶,却连正眼都没看姜悦,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咯,谁叫你的位置离我这么近,你自己倒霉能怪谁?”
自己倒霉?若不是有人特意拆过,那笔芯即便是笔尖坏了,也不可能无端漏笔油!
姜悦冷冷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做了一个深呼吸调整情绪。
两分钟后,她伸手拿过自己放在课桌底下的保温杯,慢慢拧开。
然后……
在一帮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把整整一大杯甜甜的雪梨百合汤全朝那女生的课桌上淋了下去。
熬的甜浓的汤汁不仅瞬间渗透了那女生的书本里,还打湿了课桌柜子里的好几份试卷和她还没来得及上交的作业本。
顿时,教室里还弥漫了一股诡异的雪梨炖百合的香味儿……
女生反应过来之后,一边扯着嗓子尖叫着,“你有病吧!我要去告诉老师!”一边忙着抢救自己的作业本。
“啊…真对不起啊!我本来只想喝的来着,没想到一下子手抖了就把杯子拿反了,倒出来了!不过,谁叫你离我那么近,活该倒霉呢!”姜悦微笑着把话都还给了她。
这件事过后,姜悦虽然跟那女生一样,免不了被老师一顿批评教育,但她丝毫不后悔自己所做的。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但有人要是觉得她好欺负,那她也就只能换一种光脚不怕穿鞋的思维,跟那人正面刚上了!
她弱小是没错,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这几年姜悦虽然孤身在外,但幸运的是,在外面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很好。
走在路上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有好心的路人会热心上来帮忙。
租房子给她的房东阿姨,会时不时的把自家炖的东西,给她送过来一碗。
她还认识了钱安安这个永远像个小太阳似的活宝,单纯朴实的小丽。
还有……一直对她无微不至的周贺!
可无论过了多久,过往的记忆却依旧如同一把日夜悬在姜悦心口的尖刀,每次只要稍稍触碰到一点儿,那尖刀就会重重落下来一次,生生在姜悦心口剜掉一块肉!
而剜的最深的那块肉,一直来自她最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