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洞足够大,竟然把整个监牢及毗邻的所有房舍都吞噬掉了。陶丘城的老百姓并没有被这巨洞吓住,反而里三层外三层在旁围观。
妘天羿与伊子勋挤进人群,两人早已换了衣装,戴上了斗笠。
黑洞呈现在伊子勋面前,伊子勋倒吸一口凉气。这巨洞深不见底,周边散落着二十八个半人高的怪石。洞中死寂无声,唯有凉飕飕的寒气溢漫到地面上。
围观的人群或疑惑、或惊愕、或好奇地看着大洞的对面,五根绳索套在怪石上,五组官兵正准备下洞。陶丘城城守庄季与一个身穿红袍的官员站在一旁正商议着什么。
“羿弟,你见过无肠人吗?”伊子勋忧心忡忡,忍不住问道。
“没有,我也只是听说,但我看到大脚印和大手印。”
妘天羿正说着,对面的庄季正准备亲自下到洞中查看。
“且慢!”
伊子勋忽然一声喊,现场顿时人头攒动,纷纷搜寻喊话的人,庄季及红袍官员目光扫来,伊子勋摘下斗笠摆手召唤。
庄季登时一愣,那红袍官员认出了伊子勋,他一挥手,众官兵拔剑横戈,围了过来,现场顿时一片哗然,围观者如退潮般的海水,纷纷退闪开来。伊子勋、妘天羿迎着官兵从容走去,那些前来抓捕的官兵,被伊子勋、妘天羿的气概所折服,不觉让出道来。
红袍官员一见到伊子勋、妘天羿走来,厉声喝道:“还不快给我拿下!”
红袍官员身后冲出四个虎贲将伊子勋、妘天羿羁押起来。
“为什么?”庄季沉着脸,困惑地打量伊子勋、妘天羿。
伊子勋从容道:“我是来提醒你们,这洞下有妖孽。”
“妖言惑众!”红袍官员怒视伊子勋,“刽子手准备,立即斩首。”
妘天羿勃然大怒道:“你这个狗官才是妖言惑众!伊公子豁出性命来这里,就是不忍心看到陶丘城遭难!”
“你!”红袍官员气得浑身发抖,他欲拔出身旁护卫的剑,庄季连忙抱住他的胳膊劝道:“偃大人息怒,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当听完妘天羿所说的遭遇后,周围的官兵顿时惶恐哗然起来。
庄季更是惊瞪着大眼,将信将疑道:“你说的是空桑山?那可是圣山。”
妘天羿道:“不信你可以派人去。”
“不必了。我已派人暗访,空桑山周边的巫师都失踪了,这小子承认他杀了巫度,说明他就是妖人。”那偃姓官员狠瞪着妘天羿。
妘天羿咬牙道:“是又怎样?”
“羿弟,怎么回事?”伊子勋惊愕的目光望来。
“伊兄,巫度和陈豹要杀我,我是被迫的。”
“哼。”偃姓官员冷笑,“看来我没说错。”随即,他的目光又转向伊子勋,瞥了眼那黑乎乎的大洞说:“看到了,整座监狱都陷下去了,你的同党一个也没有逃掉,这就是天意。你舍不得他们,我成全你。”
伊子勋冷冷道:“火正大人明查真伪,一世英明,深受百姓爱戴,怎会有你这等不明事理的浑噩门生。”
偃姓官员眉头一沉:“你休要拿死人来压我,你记着,不是我要杀你。”
“是谁?”
“无可奉告。”偃姓官转身一挥手,“刽子手准备,将这两案犯拖至洞口,就地斩首。”
两个虎贲如狼似虎架起妘天羿、伊子勋押往洞口。
妘天羿慌忙伸出剑指,默念那“十六字诀”,回想臣危使出的烛龙指,哪知毫无反应。妘天羿这才理会到臣危说的话,“不拜我为师,就是不信”。言外之意不就是既然不信,哪来神力?
轰隆隆!突然一声巨响,那二十八个怪石带着泥土迅猛拔高了许多,周边的大地也跟着隆起,妘天羿与那两个虎贲及刽子手一并滚下土坡。
妘天羿趁机摆脱那两个汉子,夺下刽子手的大砍刀,就势冲到偃姓官员面前,偃姓官员早已惊呆了。
“羿弟,住手!”伊子勋喊声传来。
妘天羿稍作迟疑你,偃姓官员惊醒过来撒腿跑去。那些官吏及围观的人群,更如被扒了巢穴的蚂蚁一样,四处狂奔。
紧接着,隆、隆、隆,成片的房舍随着大地的隆起纷纷倒塌,陶丘城上空尘土飞扬,惊呼喊叫声不绝。
“伊兄!伊兄!”
妘天羿透过漫漫尘灰,却发现伊子勋被庄季等人携走。
妘天羿大怒,提着大砍刀追去,冲出街口,前方的大地也被掀了起来,来不及出逃的人瞬间被垮塌掉的房屋掩埋,慌得妘天羿连忙附身躲到一侧的石磨旁。须臾,大地不再震动,街道上的喧嚣声、哭喊声渐渐远去,整座陶丘城只剩下风声游动。妘天羿起身,放眼望去,但见眼前堆满了残砖碎瓦,断木房梁。忽然,他察觉身后多出一大片阴影。
妘天羿回头望去。天呀!一座山陵赫然隆出,几乎占据了半个陶丘城,而那山陵上高耸的二十八个怪石,在夕阳的照耀下,泛出血红的光。
“将士们!我们不能退缩!我们的身后就是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家园,不管它是什么,我们要为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家园而战……”
尽管这声音有些沙哑,妘天羿依然听得出,这是伊子勋的声音。
妘天羿大喜,闻声赶去,但见一些士兵、壮士,或骑马、或持刀、或持矛,从四面八方陆续赶去,伊子勋气质昂扬,站在一个土坡上,正在鼓舞坡下的官兵们,庄季站在一旁神情凝重。
“敢死队们!准备出征!”伊子勋高喊着,拔出长剑。
“等等!伊兄,我来了!”妘天羿急匆匆赶来。
伊子勋点了点头,他的眼里泛着欣慰的光。
原来伊子勋被庄季救出后,他早有了赴死的决心,庄季被他的义举所动,当即决定由伊子勋率领这两百来人的敢死队,引出妖孽,又在山丘周围布下弓箭手,只能妖孽出现。
伊子勋、妘天羿引着两百个勇士,一步步走向山顶,妘天羿这才发现,羁押他的那两个虎贲也在其中,更令他意外的还有齐六,他手持一把长矛。
妘天羿问道:“齐六,你不是回去了吗?”
齐六道:“我要保护殿下。”
当登上山顶时,妘天羿惊见二十八根怪石已经成了一人多高的石柱。石柱后依然是那深不见底的黑洞,洞中一片死寂。
“这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伊子勋拧眉困惑。
妘天羿打量了一番那石柱,不解道:“伊兄,何以这石柱有二十八根?”
伊子勋道:“我一直在琢磨,很可能代表天上的二十八个星宿。”
“哦!我怎么没想到呢。”妘天羿拍了下脑袋道,“我听我爹说过,每个星宿都对应天上的神君,而且这些神君都是灵兽。”妘天羿说到这目光一亮,“伊兄,我倒有个主意,可以试探一下这到底是神物还是妖物。”
伊子勋欣然道:“说说看。”
“这怪石最早出现在空桑山,如今又出现在陶丘城,说明这怪石会移动。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把它砸烂再说,看他有什么反应!”
“啊,这行吗……”众人听了到这番话,纷纷议论起来,“万一蹦出来一个妖物怎么办……”
伊子勋提高嗓门道:“安静,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引出妖物,大家七人一组,两人负责砸断石柱,五人在旁监视、保护,只要出现异常,立即行动。”
伊子勋吩咐下去后,众人分散开来,叮叮当当砸起石柱来,不多时几乎所有的石柱都流出血来。
突然,洞中传来闷雷般隆隆声响,紧接着便是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仿佛是在上楼声。
“啊!洞中有人!”一些官兵惊叫着,纷纷后退。
妘天羿提刀怒视洞底,黑黢黢的洞底不见任何身影。妘天羿连忙夺下一旁齐六的长矛,旋即双手猛然将矛头戳进脚下的泥土中。
伊子勋愕然道:“妘兄弟,这怎么了?”
妘天羿道:“这妖孽很可能会在地下倒着走。”
伊子勋连忙吩咐使长矛的勇士,跟学妘天羿戳那泥土。
突然,“啊!”地一声巨响从洞底呼出,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注鲜红的、浑黄的泥水喷向天空,血腥的雨水纷纷落下,那脚下的山体更是发出咔嚓嚓巨响拔地而起。
妘天羿、伊子勋等人如同落石般滚落山脚,紧接着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掩盖了人马的惨叫声,而此时妘天羿、伊子勋已撤到街角,妘天羿躲在墙角后回望。
天呀!正是那巨人般的乌云,将那山陵乃至半座陶丘城笼罩。咔嚓嚓,几声巨雷炸响中,一个痛苦的咆哮声响彻天空。旋即一只大脚轰然从黑云中落下,正踩在埋伏有弓箭手的建筑上,一波波溃退的士兵和受惊的战马呼啦啦,如潮水般奔来。巨人的第二只脚,轰然落在那群士兵的身后。
“快逃!”妘天羿拽着伊子勋一路狂奔,然而伊子勋却挣脱了妘天羿的手,拔出长剑,朝着那只大脚从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