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瑞在人群中来回踱步，志得意满。他看向陆澜，眼神油腻又轻浮。

他始终没有看过陆炎哪怕一眼，在他看来，一个灵海破碎的废物，不过是蚊虫蚂蚁，掀不起任何波澜。虫蚁的命运，从不取决与自己，取决于一只脚何时踩下，而他是大人物，是脚的主人，不会在意蚂蚁的想法。

蚂蚁陆炎，操纵着最后一丝灵气，流入平静的海洋。

如果有人能够看见，他的认知会全部崩溃，十万人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尽头，人群上方是灵气汇聚而成的浩然大海，磅礴汹涌的能量在等待一个出口。

除此之外，21号壁垒附近的空间中，再无一丝灵气，21号壁垒中正在修行的人，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他们再感觉不到灵气的存在。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他们的认知中，灵气在源星之上，无处不在，取之不竭。只有灵海破碎的废柴，才无法感觉到灵气。

21号壁垒中的修行者，诧异，怀疑，崩溃，有人瑟瑟发抖，有人嚎啕大哭，他们怀疑自己的灵海碎了，他们恐惧自己成了废物。

源星之上，第一次出现了灵气真空的环境，这是触及世界本源的改变。

陆炎全神贯注，每一丝灵气的牵引，都耗费他极大的精力，他强忍着痛苦，伸出一根手指。

洁白纤长的食指，指向了十万人舞台的中央，指向苏天瑞，指向苏天瑞身后咄咄逼人的修行者，指向章鸿才，指向33号壁垒懦弱而妥协的高层。

浩瀚如海的能量，无声地宣泄。

一片汪洋的水，涌入一条小溪。

崩溃，破碎，被碾成粉末。

128人，128个修行者，97名武修，31名灵修。三品修为72人，四品修为34人，五品修为15人，六品修为6人。

一瞬间倒下，失去意识，灵海破碎。

他们成了废人。

只有章鸿才，凭借七品的高修为，扛过了这波冲击，但也修为大损，此生再无晋升的可能。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人们只看到，上一瞬间还嚣张无比的苏天瑞倒下了，他父亲为他配备的高级修行者保镖团倒下了。22号壁垒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一个个也倒下了。

他们高傲的脸贴在泥土之上，不发出声音，也不显得多么高贵。

人群中间，像是空了一个圆，中间只有陆澜和章鸿才是站立的。

一片死寂。

章鸿才的心中掀起惊天骇浪，他刚才感受到一股浩然的力量，从上而下地奔腾而来，他依靠超高修为，付出修为受损的代价，勉强抵抗。

他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连连扫视四周。惊讶地发现，除了人群中央倒下的128个人之外，围在一边的33号壁垒难民，竟然毫发无损。

只有围在陆炎兄妹身边的修行者倒下了。他们没有死，只是灵海破碎，都成了和陆炎一样的废物，此生与修行无缘。

章鸿才不明白，为什么如此庞大浩然的力量，却打击地如此精确。

他看向陆澜，不会是她吧？

她……不可能的，这不可能，这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力量。章鸿才连忙打消自己不切实际的猜测。

章鸿才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随即喊来几名瞠目结舌的难民，让他们去汇报情况。

然后召来几人，将苏天瑞和他的随从团，整整齐齐的摆好，他们没死，却也生不如死。在源星，不能修行就是原罪。

……

改变源星世界运行规则的事情，在无人知晓的瞬间悄然发生。

没有人会把这件事情和陆炎联系在一起，就像没有人在看到风暴的时候，会想起蝴蝶。

而造成这一切的陆炎，只觉得自己破碎的灵海被再次碾碎，彻底成为齑粉。每一根神经都在喊痛，每一个细胞都伤痕累累。

一口血喷出，陆炎看向陆澜，扯出一个微笑，我尽全力了，接下来看你了。然后倒下。

陆澜急急跑过来，扶起陆炎，探在他鼻端，确认了气息，才放下心。她抱着陆炎，无声流泪，她不关心实力强大的修行者为何倒下，也不关心33号壁垒的十万幸存者如何生存，她只关心陆炎。

她要他活下去。

陆澜抱起陆炎，朝荒野走去。

人们震惊于此前发生的事情，一时没有注意她的行为。

有人从骇然中惊醒，拦在陆澜面前。

“你们不能走！事情还没有解决！”说话的人挺起胸膛，用最大的声音遮掩心虚。

“你要怎么解决？用我们的命，给你们换一个机会？”陆澜紧紧抱着陆炎，声音听不出愤怒。

“不，不是要你们命，21号壁垒总有讲道理的人吧，我们可以好好商量。”那人声音弱下来，他的理由也不能支撑自己。但旋即说道：“总之你们不能走，等21号壁垒苏议长来，你们不能走。”

“对，你们这样进入荒野，肯定会死，不如留下，大家想一个办法。”

“你们走了，事情就解释不清楚了，苏议长会怪罪的。”

“不能走！”

“拦住他们！”

“抓起来！”

身在群体之中，人们会有一种奇怪的心理，只要和别人做的一样，就不算犯错。恶意像一滩不断扩大的水，粘上了就被同化。人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理直气壮。

“等陆炎哥哥好起来，我就会回来，让我死可以，你们不要抓他。”陆澜似乎在哀求，却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冰霜之力发动，灵气汇涌，凝结成冰，随时准备刺穿阻拦者的胸膛。

章鸿才将计划在心中推演了一遍，心中松了一口气，33号壁垒的难民保住了。至于那些废掉修为的家族领导和公司高层，总有人要牺牲的不是么，现在至少可以破局了。

“让他们走！”章鸿才喊道。

“给33号壁垒留一点体面吧！”

他转过身，面对蜿蜒的黑色高墙。“我去见苏克成议长！”

……

黑压压的人群，像一片海，人们让出一条通路，如同海面分开一条裂缝，露出掩藏的海床。

陆澜抱着陆炎，慢慢地走，背后是黑色的人群和黑色壁垒。

他们往前走，到荒野中去，到遍布食人凶兽的荒野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