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年少时,我们会幻想五年十年后,彼此再见会是怎样一种光景。
当然,我们幻想的都是那个最完美的自己,那个已经站在世界顶端俯瞰风景的自己,从未想过会坠入泥泞的自己,被现实打败的自己,因为我们不会也不能接受那样的自己。
直到真的多年以后,我们才知道幻想与现实的差距有多大,也笑曾经年少。
“我说,你们班的同学聚会你真的不去?”
盛以凡靠在吧台上,边刷班级群边问申姜。
同学聚会,就她现在这副样子去干嘛,难不成去让人看什么叫做造化弄人,更何况当年高中那会她可是班里的怪人,谁也不太熟,去了只能是干坐着的份。
“你们班今年在a市聚会,可怜我还得回c市。”
哪里可怜了,明明就很高心好嘛,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打某些人的脸,还不可劲打个够。
“你怎么知道我们班在a市聚会?”
“不知道哪个傻子拉我进群的,你们班如今混迹在a市的人比较多,然后少数服从多数人的意见,同学聚会就定在了a市。”
那会课间没事的时候,她总往申姜班里跑,也加了她班几个人的qq,估摸着时间一久,他们看空间里的相册,就把她当做申姜拉了。不过这样正好,改个马甲潜伏着,没准还能听听八卦。
“……”见群就进,这毛病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蹭了蹭申姜的胳膊,盛以凡打着商量,“那我就把备注名改成你的名字啰?”
一瓶酒都没卖出去的申姜正烦着呢,根本没听清她说啥,摆了摆手,“随便你。”
进了群,这个群聊聊,那个群看看,盛以凡玩的不要太开心。
转了一圈回来,卖出了两瓶酒,有些头晕,申姜靠在盛以凡的肩膀上,眯着眼朝她手机屏幕瞥了眼,待看清某人正用着她的名字旁观八卦,啧了一声,除了见群就进毛病,这人还有颗时刻八卦的心,当初怎么没考新闻系呢。
“用我的名字可别在群里乱说话。”
“知道了,这还用得着你交代。”
平时拉着申姜不放的人,这会嫌她啰嗦,推着人肩膀,赶着人去卖酒。
第二天早上赶到饭店,老板就有交待,说是晚上大厅被一位客人全包了,一共几十个人搞同学聚会啥的,人比较多下班可能有点晚。
申姜哀嚎的同时,感叹最近怎么都在搞什么同学聚会。
原本今晚申姜其实只用服务包厢的,可大厅的人实在有些多,点的菜和酒水也比较多,饭店就那么大,人手就那么多,老板都上阵了,她也只能两头跑。
大厅里正热闹着,新来的小男孩不知道怎么点单下单,申姜听到对讲机里叫她的名字赶紧从后厨里出来,接过小男孩手里的笔和单子往大厅里去,待看到了投影仪上放的照片和学校名字,呆愣住了。
将手里的东西急忙塞给了一位大姐,说了一下肚子不舒服便往卫生间里去,赶忙掏出手机给盛以凡打电话,嘟了很久也没有人接,烦躁的她挠了挠头发,好在第二通电话拨过通了。
电话那头盛以凡已经喝上吃上了,纳闷申姜怎么这会打电话,“怎么了?”
“你上次说我们班同学聚会在哪?”
“就是你工作的饭店啊,那天晚上我还跟你说了好几遍啊。”
“哪天晚上?”
“大前天晚上啊。”
这人什么时候跟她说不好,非得在她醉酒头脑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此时申姜掐死她的心都有了,“挂了,等你回a市了,我再收拾你。”
“嘟嘟嘟……”
听着电话那头已经挂掉的声音,盛以凡有点蒙,这锅背的好冤啊。
还能怎么办,成人的世界逃避已经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整理好衣服,对着镜子做了一个标准的笑,申姜出了卫生间。
无论申姜怎么降低存在感,上菜的时候还是免不了被人发现。
有个拿着酒杯正要敬她上菜这一桌酒的男同学,瞧了她好一会,摸了摸头发,又经过了一番仔细的回忆后,他惊讶地叫道:“你是申姜?”
得,想蒙混过去难了,申姜淡淡一笑,“是我。”
经过这位男同学提醒后,班里其他同学也认出了申姜,原本热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有人诧异,有人怜悯,有人开心,总之他们面上的表情多彩多姿,然后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其中有一位一直看不惯申姜的女同学,开始嘲讽了她起来:“哟,这不是我们班老师最喜欢的英语课代表吗?怎么屈尊在这做小小的服务员呢?”
这些话申姜以前听了或许有感觉,只是现在心里起不了任何波澜,继续点单做完该做的,然后转身去后厨帮忙上菜。
当然,也不乏看不过去的男同学,替申姜说话,“服务员怎么了,服务员就不是工作了吗?大家都是同学,你这样冷嘲热讽人家,有必要吗?”
听这话,女同学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里的笑意更深了些,“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当年暗恋我们英语课代表的其中之一啊!怎样,多年后再见,你有没有再次被她迷倒?”
年少时的怦然心动,被人说出来男同学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有些怀念那段默默喜欢一个人的时光,“我是喜欢她又怎样,至少我不会喜欢像你这种女人。”
啪地一下,女同学气得站了起来,“什么叫我这种女人,你把话说清楚。”
一时间,气氛变味了,火药味十足。
这样的气氛,直到梁京墨出现才停止了下来,碍于他跟申姜之前的关系,没人敢继续议论,该吃吃该喝喝,只是气氛再也回不到刚开始那会。
菜差不多齐了,申姜也落了个暂时轻松,不用再去大厅。
这会服务着一个让她非常厌恶却出手大方的客人,可再怎么厌恶也得忍着,谁叫人家给的小费多。
拿着两瓶酒进包厢,就听到他们起哄调笑的声音,和往常一般无视他们嘴里轻薄调戏的话语,申姜替他们打开酒。
只是这次,那个叫水哥的男人很明显不想轻易放过她,趁着她开酒的时候,放在桌下的手悄然对她伸出。
碍于他们人多,还有今天的场合不对,忍着直接拿酒瓶砸人的冲动,申姜快速与他拉开距离,挤出一抹笑,“水哥,酒开好了,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另外一瓶酒也开了。”
叫水哥的男人,一点点收回手指放在鼻尖闻了闻,嘴里咬着烟,瞧着申姜急切想要出包厢却只能忍着的样子很是高兴,眸子里的欲色更深了些。
避免刚才那样的事再次发生,申姜远离了他一些,谁知正开酒的时候他一把将她拉入怀里,铁盒装的白酒才掀开的封口将她手掌划了一道很深的伤痕,顿时血就冒了出来,也让她一忍再忍的火燃烧了起来,推了水哥一把,冷沉着声道:“水哥请你自重!”
水哥嗤笑,啐了一口痰,将嘴边的烟夹在手上,斜着眼看她,“自重什么呀,在老子面前装什么清高。之前怎么没见你这样,叫你陪酒也没见你拒绝,你tm的不就是想要钱吗?老子有的是,给,赔你的医药费,长得一副丧气脸,你还真当老子看上了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
呵,申姜冷笑转身,舔了舔后牙槽,他最后祈祷没有下次!
只是,不过瞬间,她脸上所有的表情,眼里所有的情绪,待看到门口站着的梁京墨时,慢慢地僵住了,不知道到该先动唇还是先眨眼。
第一时间在想,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看到了多少?
待触及到他清冷寡淡的双眸时,只觉一股寒风朝她袭来,原本早就站在悬崖边上迟迟没有掉下去的她,因为这股寒风,衣不避寒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往山崖下跌落下去。
不过,这样也好,断了她最后一丝贪念。
紧握受伤的那只手背在身后,任由鲜血流淌着,申姜慢慢蹲了下来,松散垂落的头发遮掩住了她所有的情绪,一张张捡起被水哥甩落在地的毛爷爷,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捡完时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起身的瞬间将泪水全部逼退了回去。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知道眼泪在这个世界上是最不值钱的东西,除了最亲的人,你流再多都收买不了任何人。
带上包厢的门出来,与他擦肩而过时,她的鼻尖尽是他身上的味道,那清香味道这么多年过去竟一点没变,是他特有的,也只有他才有这么好闻干净的味道。
“白天做饭店的陪酒女,晚上做酒吧的卖酒女,申姜,现在的你可真轻贱!”
不可否认,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现在的她确实如此。
但……这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对她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他就不同了。
这一刻,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被他挖了一个大窟窿。
“是啊,真够轻贱的!”
紧握着手中的钱,申姜脚下步子未做停留,一步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梁京墨的眸子在转身时,瞥见了地上一滴滴血迹,晦暗不明,深得看不出此刻的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情绪。
这一幕,全部落在了刚刚同学聚会上,嘲讽申姜的女同学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