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从五点开始一直在响,飘窗上抱着双膝的申姜没有管。
只是再多的情绪,也都止于八点的闹钟响起。
从进浴室再出来收拾干净,她只用了十五分钟。
梁京墨手捧着杯子靠在流理台上,深邃眸子始终紧盯着客房的门把,直到门把扭动的声传来,他像是终于有了意识般眨了下眼睛,放下手中的杯子,手撑着僵硬的身体离开流理台,端着保温箱里的早餐,从厨房里走出来,声音轻柔对身后的她道:“过来吃早餐,吃饭我送你去公司。”
原本已经到门口准备换鞋的申姜,怔怔地看着桌上的早餐,眼前忽地一黑堪堪扶住鞋架才没倒下,最终还是将肩膀的包放下,重新穿上拖鞋踱步到餐桌前坐下。
梁京墨将三明治和牛奶放到她的面前,“你先将就着吃点,晚点我去趟超市。”
“嗯。”喝了口牛奶,申姜开始埋头吃三明治。
对面,梁京墨靠在椅子上,手里捧着刚才放在流理台上的杯子。
里面是早已凉透的咖啡,倒映着他紧锁的眉,好半晌才抿了口咖啡。
她面色泛着极不正常的红润,他担心的发烧感冒还是发生。
吃完三明治,申姜拿着杯子和盘子站起来,眼前又是一黑,只能重新坐回去。
“我来洗,你先坐会。”
这样的情况,申姜也不再坚持,“好。”
一个杯子,一个盘子,梁京墨解开袖扣挽起,哗啦啦的水滴落下来,他洗的特别认真,动作缓慢而优雅,洗完用布擦干,擦完之后放进柜子里。
那样子,看上去是真的不急,确切的应该说是不想送人。
头越来越沉,视线也在慢慢变的模糊,趁着意识还在时,申姜喊了声梁京墨。
几乎是她喊完的下一秒,梁京墨踱步来到了她的身边,来不及擦手的他将手上水渍在衬衫上蹭干,而后蹲下高大的身体,伸手抚摸着她温度骇人的脸,不打算由着她:“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此刻,申姜将自己的脆弱归为发烧的原因,强行打起的精神这会也差到极点也是情有可原的,不上班也是可以被谅解的。
俯视着蹲在面前的他,她极力睁开眼,干涸的唇瓣张了张想说什么,也只说了“不去医院”四个字,然后晕了过去。
梁京墨接住晕到的申姜,揉了揉她的头发,将人抱紧,“阿姜,晕倒前,你想跟我说什么?”
明明有种她唇瓣的话呼之欲出,却又戛然而止,这样的感觉叫他难受。
医院她不愿意去,他只能将她抱回房,让师兄送药过来。
接到梁京墨的电话,裴陆可是一秒都没敢耽搁,拿着药开车赶过来,这会靠在客房门口还喘着气呢。
“好好的怎么又发烧了?”小姑娘还真是多灾多难。
调好点滴速度,梁京墨缓缓站了起来,声音很轻很轻:“我们出去说。”
折腾了几个小时,她好不容易睡着,他不想吵醒她。
“师兄,你喝什么?”梁京墨站在流理台前,问客厅里的裴陆。
“随便,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裴陆原本想着家里有个女人,总会有点变化,转了一圈,结果大失所望,只能折回客厅沙发上坐下来。
杯子里的咖啡重新换成了热的,将另一杯递给裴陆,腿因为站的时间太长有些僵硬,梁京墨坐下来的动作缓慢了许多。
梁京墨的异常,裴陆也自然瞧见了,接过杯子问:“你腿又是怎么了?”
“站的太久僵住了。”
昨晚下了手术台就往酒吧赶,不放心又站在她房门外到天亮。
听他这话,裴陆提起的心放下了,要知道医生这行全身上下器官都得完整。
“师兄。”
“在呢。”
裴陆慢半拍应声,突然被这么正儿八经叫一声,他都不敢喝咖啡了。
梁京墨抿了口咖啡,垂着眸,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沿,“帮我请半个月假。”
不就是请个假,干嘛搞得这么吓人,还以为多大的事。
等会,多少天,半个月?
裴陆一口咖啡烫的没喝下去,赶紧拿纸巾擦嘴,放下杯子看他:“你要请半个月的假,我的婚假都没这么长,你在做梦。”
“请不了假,那我就只能换个行业了。”
一个转眼会发生什么,他不是神不能预测,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至少在徐有志还没离开a市的这段期间,他必须陪着她。
医院离了他照样运转,可是她离了他真的就只剩一个人。
“你吓唬谁呢。”
裴陆笑着将手搭在沙发上,完全不相信。
抬眸看向裴陆,梁京墨眸子里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味。
不是,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让他动了换行业的念头,疯了吗?
裴陆将杯子放茶几上,收起脸上的笑容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眸光放在客房方向,梁京墨将身体的重量交给沙发,只觉喉咙里满是刺,开口异常的艰难:“她爸没死,因为高额诈骗被判了七年,是她亲手送进去的。昨晚她舅舅去酒吧找她了,争她外婆留下那栋房子所有权。”
那段时光,光听着盛以凡说,他都觉得心脏紧紧纠在一起。
那些他没能陪伴的过去,是即便他们拥抱在一起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停顿间,梁京墨偏头看裴陆,眸光沉沉,“师兄,我不在她身边那些年已经发生的无法挽回,如今她在我身边,我想用更多的时间陪她。”
余生,他只想把她医好。
一时间,客厅里寂静无声,却像是走过了那段沧桑岁月。
味蕾恢复知觉,唇腔里满是咖啡的苦味,裴陆抿了抿唇,打破沉寂的气氛:“成吧成吧,真的是怕了你,给你请,请半年都给你请。”
别人谈个恋爱吧要钱,他谈个恋爱要钱也要命。
再不走,搞不好真要泪两行了。
“谢谢师兄。”
裴陆站起来,咖啡也不喝了,“可别谢我,你的话我会原封不动带给院长大人。”
要是院长知道他看中且逢人称赞的关门弟子为了个女人闹着要转行,不气半死过摸着也得吐血半升,光想想都觉得精彩。
送裴陆到玄关,看着换鞋的他,梁京墨低垂着的眉眼瞧不出情绪,可沙哑的声音出卖了他,“师兄,死亡这两个字,作为医生的你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昨晚得知她有过两次轻生的念头,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手握病危通知书的家属,第一次觉得凌晨前所未有的漫长,太阳升起并不代表希望。”
太阳升起的希望,那不过是对于还活着的病人而已。
“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顾她。”
裴陆换好鞋,没有再看梁京墨,顺手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