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巨石激起千层浪,厂里人们议论纷纷众说纷芸,一时间乔梁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厂长叫乔梁来办公室一趟,乔梁心里一紧,料定是杜小莉一事在厂里造成了不好的影响,领导要找自己谈话了。
到了厂长办公室,科长也在,乔梁觉得凶多吉少,科长定会借此发挥来定他的罪,乔梁脑子飞快地转了几圈想着对策,也自悔以往工作太过激进张扬。
“小乔啊,你坐下”厂长招呼过乔梁后直奔主题:“罗科长的宣传方案很好,如果能在省电视台宣传咱们的产品,对我们未来的发展是大有好处的,不过在广电文化部审批的时候遇到了麻烦,听说你在省电视台有路子,协助罗科长办办这事吧,这也是件造福全厂广大职工的好事啊!你看可以不?有什么需要就说话。”
乔梁没想到是因为这事,他本就在这件事上下了很大功夫,也是真心希望这件事能成,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科长意味深长地说:“小乔啊,这件事以后就辛苦你来跑吧,初生牛犊不怕虎后生可畏啊,但是你记住,牛犊子再厉害也敌不过老虎,有什么事多向领导及老前辈请教没坏处,年轻人好好干吧。”说完便出了厂长办公室。
乔梁向厂长请求让姜丽丽和他一同去省城出差,厂长的目光耐人寻味。
乔梁补充道:“这件事少不了她的协助。”
厂长想了想说:“开完她的方案论证会你们就出发吧。”
林区的夏季,阳光似乎自带了绿荫,明媚温和却不灼人,天空象未经浸染的宣纸般清透纯净。风吹得云变幻莫测,空中翩翩起舞的彩蹀引得孩子们四处追寻,虫鸣蛙叫水流草长,间或有嘴里叼着冰棒手中摇着扇子人走在街上。
盛夏的红星造纸厂,四处飘荡着木材的气息,新鲜的、干燥的、腐烂的、发酵的,各类木材味道汇集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气息,成为红星造纸厂独有的味道。
比这个味道更浸人心脾的是参加论证会人们的兴奋与激动,大家没想到在这么个小地方的小工厂里居然有如此创新的举动,造纸厂的未来会走向哪里,发展成什么样,带给了人们无穷的憧憬与想像。
请来的两位行内专家戴着老花镜,神情严肃地看着方案,不时地与姜丽丽低声交流着什么。
厂委班组成员、技术骨干、生产骨干、一线工人代表等参会人员悉数到场,乔梁作为宣传报导员也来到会场,会议由厂长主持。
首先由姜丽丽就方案内容进行阐述,这个方案是以她毕业论文试验做依托,从试验结果推论出来的构想。
试验选用了云杉、松树、柳树、杨树、桦树等不同树材为原料,在相同试验环境条件、相同数量材料下,不同材料所用的制浆时间不同,数据显示的是杨树所用时间最短,其次是柳树、云杉、桦树、松树时间最长,因此得出结论:在造纸材料中,杨树制浆时间最短,如果能更多的选用杨树料材可以节省出很多时间成本,达到高产的目的。
姜丽丽阐述完毕接下来的环节是各方意见交流,技术部的人员全部投了赞同票。
二部生长部长发言说:“试验数据什么的我看不懂,真假先不说且先说这杨树材,在林区杨树虽说不难得,难道其他的材料都不用了吗?如果只用单一的树材又怎么可能节约成本?如果全材都用和现在又有何区别”
姜丽丽答道:“当然不能只用杨树一种树材,我接下来要提的建议就是材料分级归类,我们可以把各类原材料进行分类,按不同材料进行生产,这样生产过程会精细化规范化,也可以使管理更加全面。”
主管生长的副厂长问道:“你这个试验除了发酵制浆时间外,对产量有研究吗?”
姜丽丽答道:“我这个试验时间是主要因素,并没有参考不同材料的制浆产量。”
人们窃窃私语,乔梁在会议室的不同部位选择角度照相,在本子上快速记录着会议内容。
杜小莉不时地偷瞄乔梁,乔梁没有回应,便也严肃地低下头假装看方案。
厂长问还有没有人发言。
杜小莉用臂肘撞了下春生:“你不是有问题要问吗?”
春生站起来说:“我觉得这个方案并不可行!”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屏着气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工人代表。
春生接着说:“首先,单凭一个简单的试验不能证明结论是对的,因为无法保证除了材料外其他的影响因素都是相同的,即使是在精密的试验室里做的试验,也不能保证在具体生产中能达到同实验室里一样的环境条件。其次,即便这个数据是对的,也不能说明采用杨树材料制浆会节省成本,单一的杨树材虽说发酵时间短,但制浆率却未必高,如果再考虑纸张韧性颜色等品质因素,不见得会节省成本。第三,实行材料分级精细管理,我觉得一定程度上会提高产品的质量,但是却未必会降低成本,因为将材料分类要耗时耗力是会增加成本投入的,谈何节约呢?最后,这个方案并不适合现阶段的红星造纸厂,因为我们现阶段生产的原材料大多是各类木材的混合废料,要想将这些材料区分开来是比较困难的。”
春生一番话听得在座各位目瞪口呆,对这个方案人们原本就想得不多,对春生所说的话也是似懂非懂。最后专家给出结论:方案总体构思不错,细节有待完善,还需要多方面试验及具体实践,不推荐马上实施。
合理化方案一事,姜丽丽出尽了风头,在厂里轰动一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人们给她定性为:学术创新高尖人材,她能来这里工作是造纸厂的荣幸。
论证会开完,比姜丽丽还出风头的恐怕要数张春生了,传言张春生比姜丽丽还厉害,姜丽丽的方案是被张春生打败的。
回到寝室,姜丽丽勉强将肆虐了一天的不悦和愤慨收敛起来,换上一副无所谓的虚假笑容,对春生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还真不能小瞧了你啊!这回你可算是出了大名,想必很快就能转正了,真是恭喜了。”
姜丽丽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一腔怒火,自己倾尽心血研究的课题竟被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合同工质疑反对,还有什么脸面可言,哪怕被一个大学生或是生产部长反对也不至于如此难堪,一个厂里最底层的人都能推翻的方案还谈什么价值?还能让别人认可?脸真是丢大了,你张春生有多出风头我就有多丢人。
姜丽丽难平心中怨气,心里想:方案虽然没被专家通过,但专家并没有说方案不好,你张春生凭什么否定?即便是有这些疑问为什么不早同我说?为什么不能私下里偷偷地问我?为什么要在论证会那么重要的场合上令我下不来台?还拿我当同学朋友吗?这不是存心让我难堪吗?瞧她论证会上那副伶牙俐齿的模样,原来平时的“闷葫芦”都是装的,这个人简直太阴险了。
姜丽丽一边分析张春生一边将方案一下下用力地撕掉,扔了一地的碎片,甩下手后开始收拾行李。
春生怯怯地问:“要出门吗?”
姜丽丽头也没抬,只用舌底一点肌肉发出低沉的声音:“陪乔梁出趟差。”
春生不解地问:“你们不在一个部门,工作上怎么还能一起出差?”
姜丽丽冷笑道:“你是不是特羡慕,告诉你,我想和他在一起就能在一起,不象你假正经偷着掖着的。”
春生知道认证会一事姜丽丽心生怨恨,想着自己要让着她一些才对,听姜丽丽的话味不对便要出屋去,忽听到身后姜丽丽阴冷的话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兄妹,是你单恋他。”
春生仿佛被人戳痛了伤疤一样打了个冷颤,疼痛寒冷一齐袭来令她半天才缓过神来。
春生也冷冷地说道:“我也知道,你和乔梁的每次相遇都不是偶然,都是你故意设计安排的,你觉得他会喜欢你吗。”
姜丽丽完全不认识春生了,她不知道自己对乔梁的谋划是什么时候被春生发现的,想想平日里还是太低估她了,姜丽丽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罢说:“是,又怎样?我就是喜欢过这种谋划的生活,汪思琪那种没脑子的人乔梁怎么会看得上,杜小莉……天下第一痴也是天下第一傻的女人,你觉得能是我的对手吗?还有你,假正经!也绝对没戏。乔梁会喜欢我的,因为我是姜丽丽。”
春生冷笑道:“我劝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依我看他是不会喜欢上你这种攻于心计的女人,太自信了没好处,就象你的方案经不起推敲一样。”
一提论证会姜丽丽恨得牙根直痒,狠狠地说:“你等着瞧吧,我和乔梁这次出差回来就确立恋爱关系,到时你可别贱嗖地叫我嫂子,别让我恶心!”
晚上春生在走廊里坐着,没心情学习,同姜丽丽的矛盾让她觉得沉闷,很想去外面透透气,便一个人来到了厂区楼前。
月亮很圆,洒了一地的白光,微风习习树影婆娑,心情平复了些许。
忽然春生看见车间那边有人影晃动,心想深更半夜的谁还在加班呢?便往那边走去想看个究竟,走到近前那些身影却不见了,黑暗中只有树影在晃动,春生刚要往回走,借着月光看到库房的门是开着的,再联想刚才的那些身影,春生觉得情况不好定是有小偷来盗窃,忙躲到一棵大树后偷偷观看大气也不敢喘。
不一会儿见仓库里走出一个人,春生认出这人是库房部的虎子,他锁好仓库的门急匆匆地走了。
常美欣死后,虎子当上了库房部主任,开库按理也正常,可为什么要在深更半夜来呢?
春生疑惑着回到了寝室,姜丽丽已经睡着了,门的响动使她翻了个身,春生轻手轻脚地上床躺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