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千恩万谢,从此成了一名正式的国企员工。
多年的梦想终于实现了,正式入编在册的铁饭碗端在手里了,春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兴奋,她马上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张德顺,家里也为之欣喜,纷纷奔走相告。
春生高考复习,张德顺不为所动;
春生考上大学,张德顺也觉得不足为奇;
就是这回入了编,张德顺喜出望外,感觉就像种下棵小树,没怎么打理就结出了丰硕的果实般让人惊喜,这沉甸甸的收获令他欣喜若狂,也忍不住地低声叹道:“没想到她会有这般造化!”
春生为自己的下一步做了打算,要想法为离开车间继续努力。
她觉得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感情的培养,仅仅靠送礼是不够的,正所谓“黄金万两容易得,知已一个也难求”,有时候哪怕是一丝的情分也抵得上黄金白银,感情到了事情自然顺利。
她想拉近同厂长的关系,这也是大多数职工都在努力做着的事,人们总是想尽办法,挖掘各种关系来同领导套近乎,并不是领导有多好多令人崇敬,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点子欲望,那些企盼的利益。
寺庙里人们是带着愿望来烧香拜佛,这些只是普通的凡人,他们祈求神灵保佑愿望能够实现。
同样的道理,凡事必有来由,无事不登三宝殿,厂长家门前的人从来都是骆驿不绝,好烟好酒、高档饭局、休闲娱乐这些都是手段,有些人出不起钱便出力,厂长家缺了柴便来劈,菜地旱了便去担水,有些妇女,天刚转凉便给厂长一家织好了毛衣。
春生一年轻姑娘没有什么好办法与厂长这样的中年男子拉关系,她冥思苦想也没个所以然,去拉扰厂长夫人吧又太冒失了,如何自然又得体地与领导拉近关系还真是一门学问。
春生偶然得知厂长的儿子与冬生在同一所学校读书,而且今年也是高三,春生有了主意。
这天春生利用工作间隙偷偷溜出车间,象她这种无名之辈是很难见到厂长的。
厂长办公室门前,她放轻了脚步侧耳倾听,屋内似乎有人说话,春生便退到一旁门外等候,过了半个小时才从里面走出两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衣衫考究,不像本厂人,像是外面来谈业务的,这期间财务科长、人事科长、技术部主任、办公室主任也都依次来过,却都没有敲门进屋,外客走后,她们依次向厂长汇报请示工作,春生只能远远地等在外面,姜丽丽最后一个从厂长办公室走出来,她斜睨着眼瞪了一下春生后走了,春生见没人再来便敲门进了去。
尽管早有思想准备,也想像过眼前的对话场景,可真到了跟前儿还是感到异常艰难,毕竟这种巴结恭维的事情做不来,更觉得分外难堪尴尬,话未出口脸先涨红了起来。
“你有什么事?”厂长先问了,
春生讨好地说:“厂长,我听说您家公子现在读高三,我大弟也在读高三,马上要高考了,我特意托人在省城书店买了复习资料,顺便给您家公子也带了套,这套资料很抢手不太好买,听说是高考出题命中率最高的试卷,对高考复习肯定有帮助。”
厂长果然很高兴,感谢着收下了。
春生小心地接着说:“这段时间我一直给我弟弟补课,您家公子若是需要的话就来我家,我一同给补课。”
听了这话厂长似乎很感兴趣,他的儿子学习成绩不出挑儿,在县城的普通高中里只能算个中等生,若是努努力幸运的话也许能考个委培什么的,只是家里的亲戚们都没有能力辅导高中课程,此时他忽然想起春生是读过大学的,想来高中必是学得不错,便问:“你高中是在哪个学校读的?”
春生面露难色迟疑了下:“我初中毕业就工作了,高中课是自学的。”
厂长的眉头略微抖了一下说:“你还真是厉害啊!高中课程都能自学,还考上了成人大学,我家东明就不擅长学习,为此我特意在市实验高中给他请了老师,每周上着课哩。”
如此春生只好做罢,她本想以厂长儿子为突破口,通过补课一来二去自然能亲近熟络了,可天不随人愿,希望破灭了。
春生刚从厂长办公室出来,就再次迎面碰到来找厂长汇报工作的姜丽丽,姜丽丽拦下春生:“怎么?想来我的技术部?”
心思被姜丽丽看透了,春生气恼羞愤:“技术部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姜丽丽笑道:“我给你交个实底儿,技术部不缺你这种半吊子水平的人,你就别做梦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春生问:“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去不成?”
姜丽丽狠狠地说:“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得逞,象你这种两面三刀的人就只配在车间。”
姜丽丽甩了甩胳膊进了厂长办公室。
“姜主任我正要找你呢!”厂长热情地招呼姜丽丽。
姜丽丽原是来汇报关于增加纸品韧性和光洁度技术方案的,听厂长这么说就先放下自己的事项。
厂长说:“这里有两份报告不错,你拿回去看看可行不,如果行得通,你再拟一份完整的实施方案。”
姜丽丽接过报告,大略地看了下内容,虽然结尾没有落款,但是姜丽丽从字体上还是猜出是春生写的,况且张春生又刚刚来过,便猜出了几分。
“这方案是张春生提的吧?她什么都好,就是做事情顾头不顾尾的,”
厂长惊奇地问:“你认识她?”
姜丽丽落落大方地说:“我们是同学,又是老乡,她的字我熟悉。她这方案只是纸上谈兵的空理论罢了,她所说的这几件事我不是没考虑过,要具体实施起来可就难了,全面机械化?说得轻巧,怎么个机械化呢?现在全国都是这么个生产模式,除非去国外学,可是我们这样小地方小厂子何必要出这个头呢?全厂要发展也不只是技术部单方面努力的问题,是需要综合生产,销售,宣传等多方面的结果。她啊,不仔细推敲就轻言论断,还是邀功心切啊!”
厂长摸了摸脑门说:“所以让你来把关,行不行由你定夺。”
姜丽丽装出失言后悔的样子把话往回拉:“其实我这同学人挺好的,长得漂亮又聪明好学,就是做事情容易冲动,不喜约束。”
厂长皱了皱眉头:“容易冲动可不是小问题啊,很多事情都坏在情绪失控上,不喜约束也得遵守纪律才行啊。”
姜丽丽附和道:“说得就是呢,她就吃亏在这上面了,以前在一部制浆组就因为不服组长管束,同组长吵架闹矛盾,把组长给逼疯了,”
厂长大惊失色:“还有这事儿?”
姜丽丽肯定地说:“千真万确,因为这事儿她赔了人家近两年的工资啊,只因一时忍耐不住情绪贪图痛快真是害人害已啊,这笔钱每月从她工资上扣,财务上都有记录呢,您若不信查查便知。”
厂长的脸色明显不好看了:“把组长逼疯?真没想到她还有这等本事,我看该疯的是她!急功近利,目无王法,还能做好工作?怕是车间的活儿都干不好!”
厂长从此将春生的事抛到了脑后。
“五一”劳动节,春生再次到厂长家拜访,这次带的礼物丰富,是托人在省城带回的羊皮大衣,一件男式是给厂长的,一件女式是厂长夫人的,只是不巧得很,厂长没在家,厂长夫人接待了她,春生犹豫,怕这两件衣服打了水漂儿,可是既然已经拎来了又不好拎走,只能留下了。
事后儿几次碰见了厂长,都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对春生没有增添半分热情,羊皮大衣也没见厂长穿过,春生觉得不对劲儿,厂长可能还不知情,这礼怕是瞎了,左思右想,到底找个机会透露给厂长:“我送您和夫人的羊皮大衣还合身吗?若是穿脏了厂里是负责免费清洗的,要不要返厂清洗保养一下?”
厂长不动声色:“几乎没穿,用不着清洗,让你破费了,这样的事以后别做了。”
厂长的态度冷淡,春生想不出这里面究竟怎么了,她一面笑着应和,一面快速地分析,没有头绪便想着先走为妙,慢慢再琢磨,在她快要走出门的时候,厂长叫住她,不愠不火地说:“小张啊,你还是考虑先去人事局办转干吧,转干手续办下来咱们进科室也名正言顺,到那时部门主管和其他人也就无法再反对了,现在安排你进科室只能算以工代干,不符合程序。”
春生的心凉了半截:“人事局?我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在人事局,厂长您人脉广本事大,能不能帮着办一下?”
厂长淡淡地说:“现在转干的事儿管得紧,名额有限,怕是难办啊,我也帮不了你。”
该做的努力都做了,春生再没有办法了,只能继续做着车间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