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撑腰和没有后台工作起来自然是不一样的,秋生敢想敢干,支持让路的人也特别多,工作得特别顺利。
很难再见到秋生对谁恭维讨好地笑,他总是严肃地绷着脸,说话字正腔圆一针见血不留情面,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批评起五十多岁的老同志声色俱厉。
秋生看不惯那帮工作干不明白还义正言辞的老家伙,犯了错处就是劈头盖脸一痛损。
市委市政府里的人都不敢惹他,遇事让他三分,下级单位职工都怕他,能躲着走的绝不迎上前来,这回他可不再是什么“求必应”了,人们都背地里叫他“张脸黑。”
人坐在什么位子上就会接触什么人,秋生当上建设局局长以来,认识了不少开发商、地产商、建材商,他们依托各类关系与秋生相识,只要通过熟人搭上了脉以后就好办了。
省内知名地产集团大发地产的王总便是如此,他不惜代价拉络上秋生,无非是想为自己公司赚钱谋利铺路,希望获得规划上有价值的消息、审批监督上的通融。
近日塔西市为了推进城镇化建设,准备开发城乡接合部的海丰村六队,王总是最早知道消息的地产商,便立刻决定买下这块地。
海丰六队的村民们也提前知道了风声,他们开始疯狂地在自家宅基地上建房,已有的一层又建上二层,二层接上三层。
大地上建了温室大棚,菜地里种上果树苗。
等大发地产手续齐全来动迁时,发现已不是一个月前的面貌了,大量的违建物矗立在那里。
大发地产决定压低价格拆迁违建房屋。
村民们急了眼坚决不同意。
王老板便也较上了劲“你一个私自建成的违章建筑能换俩个钱就不错了,我已仁尽意至,别不识好歹地死赖着,明儿叫你一分钱也得不到。”
王总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他觉得与塔西市住建局局长张秋生私交甚厚。
这日他找秋生汇报工作,抱怨道“一夜之间就建起那些个房屋棚舍,盖房的速度比我都快,满屯子的违章建筑你这住建局局长是不是得管管了!”
秋生严肃问“真有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那还有假,不信我这就拉你走一趟,不但违建了,态度还蛮横,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秋生瞟了王总一眼,拿起电话打向城管办和拆迁办,向相关领导询问了此事并下达命令“一周之内必须将这些违建物拆除!还市民一个整洁的环境。”
放下电话秋生说“放心吧,国家有章法,不会让唯利是图的人钻了空子。”
王总竖起大拇指“有气魄!是干实事的人!正好要下班了,走吧!带你洗澡放松放松。”
两人出了办公室,王总将秋生带入豪华洗浴场所。
当晚消费了一万多元。
临别时,王总又送给秋生一双进口鳄鱼皮鞋,标价四万多人民币。
秋生不收。
王总笑道“一双鞋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子的鞋我有很多,这是顺便带给你的,穿同款鞋睡同一张床才是兄弟嘛!”
秋生便没再推辞。
这双名贵的皮鞋穿在脚上感觉确实与众不同,此时虽是夏季闷热天气,可鞋内却是柔软滑凉十分舒适。
从此秋生知道了奢侈品的好处,高价必有高价的道理,类似于这样的高档鞋换季时王总便会送给秋生一双。
秋生下达强拆命令后,没两天市委办公室主任便找到了他“小张啊,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是真旺啊!但是我告诉你啊,强拆的工作可不好干啊,别弄出什么人命来就不好收场了,差不离就算了,反正那也是即将动迁的开发地界,又不是市区里面有碍市容多紧迫的事,那地产商拿下地皮赚的利润可不是你我能想像的,还差这点子钱?老百姓也不容易啊!”
秋生不爱听这官腔,板着脸说“话可不能这么说,违建就是建规建筑,是不合法的,与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建没有关系,我们可不能纵容违法行为你说不是吗?如果每户都在自己家房子上盖个二层三层的这城市不乱套了嘛,那还要我们这些行政执法人员干嘛?”
主任听秋生说的这话心里不是味儿。
小张果然已不是当初在自己手下工作的小张了,便换了副求人办事的语气说“小张啊,实不相瞒,我有个亲戚家正好就在海丰六队,也在这次动迁的范围内,老两口攒了半辈子的积蓄全用在这房子上了,好不容易建起的房子就要变成一堆废墟了,你说他们能受得了吗?寻死觅活的找我来了,你就念在咱们工作一场的份上高抬贵手吧,悄声地按动迁算得了,没人能细察你是动迁还是拆迁的。”
秋生沉思片刻“这不好吧,总不能别人的都拆了就你的没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若是这般做事可真就没法立足了,再者说,你家亲戚怎么了?你家亲戚就可以违法吗?你这不是搞领导特权嘛!谁赋予你可以违法的权利?纵然你可以无视国家法规我却做不到不守法。”
秋生不想做违背原则的事,也不想照顾谁的情绪给谁开后门,他只奔着整顿治理去,老领导市委办公室主任的面子他没有给,在塔西市他已经不惧怕得罪谁了,怕得罪人还能干工作?管不了那么多了,认准了就是一干到底。
但是强拆工作确实是较难的一件事。
农民不懂什么法规,看别人家建了房自己也跟着建,房子建好了坐等收益的时候告诉他国家不承认,是要被无偿拆除的,如同要了他的命一样,他们悲痛恐惧失望,又抱着豁出去的希望拿命去扛,用身体去护,就这样护着了些,也扒了些,拆迁工作缓慢地进行。
这时从不来塔西的张德顺却突然来了。
这是秋生结婚后父亲第一次踏上家门,秋生知道一定是为了什么事。
张德顺也没犹豫,说明了来意“我退休前的老处长的侄子家在郊区住,听说你在搞拆迁,要拆掉他们的房子?老领导求我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实在不行就少拆点,那可是全家的血汗钱啊,老领导张嘴求我一回你总得给点面子,那年我腿受伤是老处长把我调到了后勤,想当年人家待咱可不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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