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光芒顷刻间洒满整座洞窟,布伦达也终于感受到了注魂大剑的力量,热流顺着握剑的指尖传递到全身上下,灼烧感充斥着布伦达的内心。
现在,自己毫无迷茫。
狄伦蓦然回头,将穆琳扔回到地上,扭曲的脸上写满了惊疑:“注魂大剑?你怎么可能......”
“她不同寻常,你连这个都没发现么?”穆琳握住伤口艰难的说道,看向布伦达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这是何等强烈的意志。”
“那又怎么样?!”狄伦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几分,疑虑再次转变为恼怒:“她和我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把武器就能弥补的,除非——”
“那只眼睛。”狄伦擎出双刀,刀刃碰撞出剧烈的火花:“难怪会被遮住,那不祥之兆。”
不祥之兆?布伦达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而狄伦也确实在紧盯着自己的左眼。
难不成他知道这纹路的意义?
但现在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布伦达叮嘱自己,同时将全部注意力放到了狄伦的身形上,试图捕捉到哪怕一丝的行动预兆,自己的速度比不过他,但现在自己是防守一方,只要保证不被抓到破绽就行。
仿佛是看穿了布伦达的想法,狄伦猛然发力,身影在洞窟中化作一道锋利的影子,带起一阵烟尘。呼吸之间的功夫,那把闪烁着绿光的刀刃便已经架到了自己眼前。
灼热的手感驱动着布伦达横举大剑,模糊的视野中,狄伦竟然已经成了一连串了幻影,随着一声暴喝,刀刃猛劈在大剑之上。巨大的力量将布伦达的一直膝盖压倒在地,但双手竭力撑住的大剑仍在支持。
白环与绿环交接在空气中震荡,能量的波动几乎将布伦达的脑袋活活震散。只能让注魂大剑顺着手臂拼死一转,将狄伦的攻势从一旁泄了出去。
不给自己任何喘息的时间,布伦达在地上翻滚着再次站起,手臂上只能察觉到一阵剧痛,握剑的手指也在不断颤抖,布伦达吞咽着口水,第一时间去查看狄伦的动向。
出乎意料的,狄伦并没有再接上一次攻击,而是撑着双刀蹲在不远处,脸上沾满了汗水,胸膛也在剧烈的起伏,指向布伦达的眼神中充满疑惑,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的体力,布伦达突然想起来。之前那么疯狂的攻势不可能让他毫发无损,穆琳成功让他陷入了疲惫状态,那扇屏障最终还是救了自己一命。
“怎么可能?”狄伦震撼的声音更像是在问自己:“你怎么可能挡住我的攻击?仅凭那把只能加强战意的大剑?”
布伦达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事实上自己也不知道方才为什么会有那么快的反应举剑抵挡,如同是本能一般,在那串幻影闪过之时,手臂便立刻驱动起来。
但狄伦此刻的恼羞成怒却被布伦达尽收眼底,他缓缓躬身,做出之前的冲刺动作,弯刀上涤荡起深绿色的光芒,将脸庞映照得更为狰狞。
是那一招!布伦达很清楚那狂砍的威力,无数道光镰还历历在目,顾不上手臂的疼痛,布伦达后退半步,再次举起大剑,让热流灼烧大脑,眼前模糊的光景也逐渐清晰起来。
他动了!巨响刹那间在脑中炸起。
布伦达将大剑猛然立起,剑尖插入土中,用全身的力量死死握住剑柄。直到第一道光镰扫过,恐怖的冲击力几乎将布伦达轰飞出去,脚后跟也已经深深陷入泥地之中。大剑上的白光在一瞬间也被打散了大半,但在布伦达的全力运作之下又再度亮起。
只要注魂大剑还在自己手中,那么他的攻击就绝对不是不可见的。布伦达已经发现了这个事实,而在第二道光镰袭来时,自己完全可以事先调整好站位和重心。哪怕只能竭尽全力挡住攻势,哪怕自己的极限每一秒都在濒临崩溃,但仍可以坚持下去。
接连扫过的是第三道,第四道,每一击都在让布伦达不断后退,手臂上已经渗出了无数血珠,疼痛感堪比被一刀刀剐掉血肉。胸口处也传来钟鸣般的响声,之前受伤的地方甚至已经塌陷了下去,浑浊的血液被布伦达紧紧含在口中,在巨大的冲击下再从鼻中溢出。
热流,灼热的流动仍在自己脑中肆虐,注魂大剑在告诉自己还能继续战斗。
但意识的流失也是事实,眼前的景象愈加模糊,每一发光镰带动的颤响也变成了煎熬的割裂,背后已经靠上了洞窟的石壁,而光镰却没有停下,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随着最后一发光镰将注魂大剑打落在地,布伦达轰然跪下,嘴里的血液像泄洪之水一般咳了出来,意识恍惚间,布伦达看着自己垂在地上的双手,鲜血淋漓,没有痛感,只有十根完全弯折变形的指头。
热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死寂的平静,静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睡去,而布伦达知道,一旦现在睡去便不可能再醒来,连同托兰和穆琳一起,都不可能再醒过来。
前方的狄伦已经跪到了地上,正用双刀勉强支撑着躯体,脸上是因为脱力而呈现出的苍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他也到达了极限。
僵持,又一次的僵持。穆琳似乎在试图站起,但脖颈处不断喷涌出的血液表示她伤的一点也不比布伦达要轻。
狄伦仍保持着竭力撑住自己的状态,无神的眼睛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但汗水又将他仅剩的视野遮蔽殆尽,诺大的洞窟中,只有断断续续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现在该怎么办?布伦达急切地想着,竭尽所能保全意识的清醒,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胸口的一阵剧痛,布伦达就猛烈呼吸,以痛感刺激自己。
眼部余光好像突然闪过一丝异样。
那是谁?
布伦达颤抖着抬头,意识模糊中,洞窟一旁的通道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没有脚步声,也没发出任何动静。
满头黑发,肩部的血迹,发光的长剑。
“柯......姆。”狄伦撑在地上轻轻呢喃着,颤抖的声线显露出一丝惊喜。
那个黑发的林地精灵,布伦达叹了口气,每一次都是他坏了自己的事。
柯姆面无表情,加上毫无声音的脚步不由得让人感觉像个幽灵一般,狄伦正低声召唤着他。但柯姆却朝布伦达缓缓走来。
什么呀,都这样了还认为自己有威胁么?布伦达无奈的笑笑,扭曲的手指想动,却毫无反应。
黑色的身影在黑暗的痛苦中显得更加细长,布伦达试图去看清那张脸上最终会是什么表情,得意?嘲讽?还是像狄伦一样的愤怒?布伦达很好奇。
但布伦达第一眼看见的是他手中的那颗圆滚滚的物体。
杂乱的短发,敦实的肉块,还有下面一截带上的一串软趴趴的肌肉,还有不断滴落的液体。
骗人......的吧?
布伦达竭力摇着头颅,想要闭上眼睛,但眼皮却仿佛被夹住了一般,寒意从双脚蔓延至全身上下,最终在脑中炸开。
不,不......不!布伦达将所有痛楚都赋予在胸膛之中,每一次呼吸都会飞出一阵淡薄的血雾。不该是他,他明明已经逃出去了!自己亲眼看见的,那声沉重的道别,他说过会在安全的地方等布伦达,等着小队凯旋归来。
左眼传来的已经不是痛楚,而是麻痹,黑色的纹路如同毒蛇一般啃噬着布伦达的视野,将眼年前的光景染成漆黑一片,泪水刚涌出便化作了浓重的污血,滑落在恐慌的脸上,那张脸在竭力逃避,躲开,哭泣着不想面对这一切。
纳伊汶的头颅被稳稳的扔到了布伦达的身上。
硬汉的脸最终也凝固成了硬汉的表情,满怀歉意,干枯的短发上沾染了风干的泥土,断截的鲜血还未凝固,最终在嘴角完成一抹硬朗的笑容。
他很抱歉,布伦达告诉自己,这个沉默寡言的矮个硬汉正在道歉。
不知道有多少东西让布伦达如鲠在喉,左眼的浓血最终滴落在了纳伊汶的脸庞,布伦达多想将他微睁的双眼合上,多想擦去那血迹,但像碎木一般变形的手指却不听命令,任凭布伦达再怎么使劲,也只是微微抽动而已。
为什么你要道歉,布伦达哭诉着,但声音在出口时却变成了毫无章法的气声,血腥的气味从胸口贯穿到鼻腔,但布伦达仍想告诉他。明明这一切该道歉的人是我,如果大家能一起走,如果不是我意气用事,如果不是我要加入小队,如果不是我率先接下那个委托。
如果不是我,这一且就不会发生吧?
耳畔的杂音中,传来一个轻浮的笑声:
“我刚好在沼泽里撞见了他们。”柯姆站在布伦达面前轻笑着,如同在谈论一个美好的日子一般轻松:“我本想劝说他交出同伴投降,他也应该这么做,结果你猜怎么样?”
柯姆在布伦达面前蹲在,一手抓起纳伊汶的头颅,在布伦达眼前晃悠着:“他拿出了那个生锈的玩具,大概是挖东西用的吧,上面还沾了泥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柯姆的笑声更加灿烂,另一只手在纳伊汶的头颅侧面敲击着:“他敢对我,对一个醒木查防格用那种武器,来侮辱我。”
柯姆将头颅扔回到布伦达身上,轻轻拍去了手中的血渍:“所以我给了你的朋友一点小教训,让他下次记住一点,啊不对,是没有下次了。”
那张笑脸,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大口白牙,闪闪发亮。
痛苦,潮湿的嗫嚅告诉布伦达,诉说着憎恨与屈辱。
毁灭,尖锐的嚎叫告诉布伦达,呼喊着愤怒与狂傲。
左眼的纹路已经活了过来,黑色的光环不断转动,眼前的风景也带上了一抹血红,那张笑脸,正处在光环的中间,渐渐褪色。
选择吧,嗫嚅和嚎叫共同响起,最终在眼瞳中融成一枚光点。
“我选择——”
布伦达轻声回应,
“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