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宽在心里想着，所谓的“赶场”应该就是这样的：喝完一场，继续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场。

“我们进去，这餐馆是我老乡开的，我请客。”李文化一把拉开了餐馆的大门，给五班的人下了命令。

“快快快，里面请。”一个红光满面的中年男人脸上堆着笑，迎上来说道，“李哥呀，你的这帮兄弟们可是稀客啊！”

“行了、行了，少整这些没用的，来点实际的好吗，赶紧把菜给上齐了。”李文化还没有坐定，便开始催促起来。

其实，这顿饭他是早就打电话通知了老板的。

“马上马上。”老板安排好包间，服务员及时地端上了茶水。

“来，抽支烟。”李文化从口袋里摸了一包长沙卷烟厂出品的“芙蓉王”。

五班抽烟的只有王平和贺小帅俩人，梁宽平日里也没见李文化抽过烟。

“交给你们了，这盒烟你俩抽完了，才能回去，这是命令。”李文化说完，一抬手将烟扔给了王平。

王平倒也不客气，直接笑纳。

一会儿的功夫，火锅和炒菜都陆陆续续地开始上了桌子。

梁宽小声地提醒坐在他身旁的李文化：“班长，你少点一些菜，我们都是吃过一餐的了。”

“你们是两餐当做一餐吃了，收了你们两餐的钱，公司还私吞了你们一餐。”李文化故意岔开了话题，轻轻一笑，“唉，都是这样，习惯了就好。”

老板进了包间，问他们喝什么酒？

李文化让他拿了两瓶四十八度的北京二锅头，然后扭头对五班的人说道：“我们搞白的啊，八个人分两瓶，喝好、不喝醉。”

“行。”五班的人一致表示了赞同。

梁宽应该是八个人里面，酒量最差的一个，他啤酒可以勉强喝两罐，两百五十毫升的。但要是来白的，估计他上顶最多不会超过二两，再多喝的话，人就晕鸡鸡的了。

今天是没有办法，李文化请客，就是一口啤酒的量，也得硬着脖颈死撑到底。

两瓶白酒喝完，已经快到两点钟了。

保安总公司是提前通知了的：三点之前，所有参加培训的人员，必须全部返厂。

梁宽站起来，想着去前台把帐给结了，可刚一起身，人便开始了一阵摇摇晃晃。

“梁宽，帐，我早就结了，你给我坐下。”李文化对梁宽眨眨眼，又说道，“你的心意我领了，我说过的，我请客。”

一侧的卢伟扶着梁宽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他还倒了一杯浓茶，递给梁宽醒酒。

“烟酒不分家。”王平给每个人发了一支烟。

“点上吧！吃了散伙饭，喝了散伙酒，也不在乎再抽一根散伙的烟。”李文化点上烟，深深地吸上一口。

从他说话的口吻中，梁宽听出了他的伤感……

梁宽他们从杂物间里取出了被子和床单，在宿舍里将个人物品打好包，这时候有些班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走得差不多了。

“走吧！我送你们出去。”李文化拿手敲了敲门。

“回去哟！”贺小帅喊了一声。

拿好各自的行李，五班一行人出了南方市保安总公司的大门。

这些参加培训的人，大多都是自己坐公交车来，尔后又是自己坐公交车回去的。一个小保安，在厂里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也等不到专车来接。

其实在报名的那天，姜队长是派了车送梁宽来的，但是他没说结束时，再派车来接梁宽。

梁宽也不想打电话问，他明白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必须一切靠自己，指望别人，都是扯淡。

梁宽是五班最后一个走的。

“努力工作，有事电话联系。”分开时李文化拍拍梁宽的肩膀，塞给他一个档案袋，“里面有一份警棍术的教案，说不定你以后用得着。”

梁宽感动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那一刻，他握紧李文化的手说道：“班长，请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李文化的眼圈红红的，他挥了挥手：“走吧，送走了你们，我也要开始努力工作了。祝你一路顺风。”

“再见，班长。”梁宽忍住悲伤，拿起行李，转身上了一辆公交车。

公交车开动了，他找了一个靠窗的空位坐下来后，打开窗户，径直把头探出车窗外，他想再看一眼南方市保安总公司的大门，可他却看到了李文化，他的班长李文化正盯着他上的这辆车呢！

梁宽当场泪奔，他索性把手也伸出窗外，一通猛摇：“再见，班长。”

“七醒！把窗户关上。”开车的司机怒吼一声。

梁宽赶忙将手和头缩了回来，并关上了窗户。

刚刚与李文化的分别，让梁宽有种老兵退伍的感觉，仿佛今日一别，不知他日再见一样。

还有司机怒吼的那句“七醒”，梁宽也不明白它是什么意思。直到过了一段时间后，问了南方的本地佬，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七醒”，就特么的是傻蛋和神经病的意思。

下午五点钟，回到飞扬厂，梁宽第一时间给姜队长打了电话，报告自己回来了。

姜队长让他先休息，说今天不安排他上班。

梁宽说自己不累，坚持要上班。

姜队长见这样，便同意了。

梁宽将“保安上岗证”，以及参加培训的一些票据，全部交给了姜队长，借支的一千五百元，还剩下四百八十元，也一并给了他。

当然了，李文化给他的那份教案暂时没交。

吃过晚饭，他换下了加班的向天。

向天问他：“宽子，培训好玩不？”

梁宽笑着反问道：“好玩的话，你和老铁为什么不去参加？”

向天拿手指着梁宽：“你个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梁宽报之以呵呵一笑。

这次出去了八天回来，二班的人看到梁宽，好像迎来了久别的亲人一般，个个热情似火，免不了一番嘘寒问暖的。

秦北军在03岗值班，看到梁宽走过来，他兴高采烈地叫喊着：“救星回来了。”

梁宽问道：“什么救星？”

“你回来了，我就请假两天去鹏城会会女网友。”秦北军笑得似乎有几分猥琐。

梁宽转身就走，秦北军在后面喊着：“唉，行不行，鸟毛你回了话，别走啊！”

陈若汐在02岗值班，吃晚饭的时候，她已经和梁宽打过招呼了。俩人站在02岗外面，随意地聊了聊。

“宽子，我有钱了，明天我把借你的三千元还给你。”

“真有了吗？我又不用它，你要用，先拿着用，没关系的。”

“借了那么久，我也不好意思。”

“你这话说得不对，我们是什么人啦！”

“什......什么人啦？”陈若汐呆呆地望着梁宽的眼睛。

“......我们是兄弟。”梁宽急中生智。

“呵呵呵，兄弟更要还钱，亲兄弟还明算帐呢，更何况是我们这样的兄弟！”陈若汐低头一笑。

“行，你说几时还，就几时还，这样可以了吗？”梁宽也不再推辞。

“明天，明天下午我们转早班了，下班后我去柜员机上取了还你。”

“好吧！”梁宽默默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