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梁宽看到嫂子到201宿舍，她把姜队长的床上用品全部拿去外租房了，估计是大清洗去了。

男人可不同于女人那么爱干净，梁宽想起了读初中的经历。

他入读的中学在镇上，学校里有住宿生，也有极少部分的走读生，因为床位紧张，宿舍管理员安排住宿生，两个人共睡一个床铺。那时候的床，都是上下铺的木头床，既然是两个人共睡，床上用品肯定是共同分摊。

两个同学睡在一起的，一个带垫的，包括草席、垫的褥子和床单；另外一个带盖的，就是一床棉被。

梁宽和同村的一个同学共睡一张床，他负责带垫的。

宿舍面积不大，但是床铺一个紧挨着一个，住着五十多人，这是两个班的男生，也就是在这间不大的宿舍里，有相当一部分同学们，不分先后地在床单和被子上，画出了人生的第一次“地图”，梁宽也不例外。

“地图”画了怎么办？要想办法消除掉，不然别的同学看到了，挺丢人的，十多岁的男孩子都懂得要面子了。

那个时候，在学校初中生洗床单，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并且，你洗了也不可能找到合适的地方晾晒。能洗三角裤和臭袜子的同学，都是属于稀有物种。

反正梁宽是不会洗的，他每周多带了两双袜子，穿两天换一双，脏的袜子压在草席下，星期六下午放假了，统一带回家母亲洗，这一优良的作风，一直坚持到初中三年毕业。

既然床单被画上了“地图”又不能洗、又不能晒的，那要怎么去掩饰呢？

伟大的领袖告诉我们：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动动手，床单翻过来继续用。

一床白色的床单，往往要翻来覆去好多次，直到白色变成了灰色，画下的“地图”已经被灰色成功掩盖了之后，才光明正大的带回家去洗。

那盆洗床单的污水，黑到可以将就着练毛笔字了。

不过长大了就好了，条件受限制的青春期，身体上发育得很完美，但是心智上还是极不成熟的。

继续说回嫂子。

吃早餐时，秦北军还向齐东境打听，他大大咧咧地问：你姐夫给你姐播种，到底播上了没有？

结局可想而知，神经大条的秦北军，惨遭一顿”披头盖脸式“的大骂。

保安队的人都知道嫂子的来意，明说是来探亲的，其实是来怀老二的，据说在姜队长老家，生个儿子是无尚光荣的事，生了女儿会觉得没面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梁宽今天还要找姜队长说事，关于谷灵华的事。

下午接班后，他在01岗站了一会儿，正好姜队长也过来了。

“姜队长，有个事跟你汇报。”

“什么事？”

“谷灵华准备请假回家过年。”

“队长，我不是回家过年，我是相亲去的。”站在01岗外面的谷灵华，赶紧纠正梁宽的错误说法。

“对对对，是相亲，不是回家过年。”梁宽也应声道。

“不是下半年回去过一次吗？就是收麦子那次。”姜队长搬出了旧帐。

“这次不同于上次。家里帮助介绍的对象，强烈要求他回去把亲给订了。”梁宽想说得好听点，让姜队长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再说了，谷灵华二十大几，也该结婚了。

“我再考虑考虑，过年请假的人多着呢！”姜队长敷衍着。

“不多，我问过了一班和三班，他们班现在都没有人请假，康勇都答应了顶我的班。”谷灵华一直竖起耳朵听着，他说的不假，一班和三班的确没有人请假。

“康勇答应了有什么用，我都还没有同意呢？”姜队长有些生气了，不说康勇还好，抬出个康勇来，不是明摆着逼迫队长同意吗，这个谷灵华说话办事也是欠考虑。

“上好你的班。”梁宽走出01岗，朝谷灵华凶道。这个时候作为班长，必须拿出一点班长的样子来，不然，威信从何而来。

谷灵华心中虽有怨气，但是没再出声，只是气得身体乱摆，似有满腹的委屈。

“走，我们去车间转转。”姜队长看了一眼梁宽，他是想跟梁宽单独谈谈。

齐东境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直到姜队长和梁宽走远了，他探个头出来：“老谷，你个傻鸟，宽子跟队长讲这个事，你插什么嘴。”

“关乎到我的切身利益，我怎么不能插嘴？姜队长就是个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谷灵华认为自己是君子，并且，还挺有理的。

“你去插狗屎去吧！”对付老谷这种遇到点事，就容易心浮气躁的人，你找不到什么理由去解释，他听不进去的。只有等事过了，他冷静下来后，你再跟他慢慢说。

姜队长和梁宽走进了涂装课的车间，这里相对安静一些，白身课那边的机器噪声大，里面说话不比平时高八度，对方根本听不到。

“两位领导过来视察吗！”涂装课的张课长主动迎了上来。

“检查消防器材。”姜队长从墙边拿起一具灭火器递给梁宽，“看看还有多久的保质期？”

“还有六个月。”梁宽将灭火器重新挂在墙壁上。

“康勇每天都检查过了，你放心吧，你的兄弟们办事，那叫一个负责任。”张课长打起了哈哈。

领导之间都是这样的，你奉承我，我阿谀你，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其它都不是什么事，这叫什么，叫领导的艺术。

俩人边走边聊，姜队长说谷灵华请假这件事，可以批准，但是不能在保安队内部造成影响，不要因为一个人一年之内两次请假，影响到保安队的形象。

请假两次影响保安队的形象，姜队长把话似乎说得严重了些，梁宽心里暗自发笑。

姜队长见梁宽虚心地聆听着，便说起了自己在飞扬厂五年，一直任劳任怨，从来没有向领导要求过什么，这次嫂子来探亲，都没空余的时间陪她。

“以厂为家。”梁宽说出了姜队长想表达的意思。

“如果每个人都能以厂为家，我们飞扬厂一定会有一个辉煌的未来。”姜队长鼻翼翕动了两下，一个喷嚏打出来，又缓了几秒，“这两天有点感冒。”

“涂装车间油漆味挺重的，我们出去吧！”

“好，你把我的话转达给谷灵华，让他明天中午吃过饭后，到我的房间来一下。”

“行，我先走了。”

晚上，梁宽把姜队长批准请假的消息告诉了谷灵华，这家伙又说姜队长深明大义、体恤下属，总之脑子里能用的好词语和好成语，他都搜刮出来赞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