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阵笑声中,巴沙斯突然有了种缺失的感觉,像是身体的某个部位正在跟自己分离。由于他没有了“疼痛”这个属性的数据映射,导致他无法判断自己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巴沙斯抬起手臂看了看,又仔细的全身审查了一遍,黑暗中并未发现有受伤断裂的地方。
“哼,故弄玄虚。”他嘲讽着,猛地发现抬起的手臂竟然放不下去了,紧跟着注意到,意识中的指令无法传输向身体的各个部位,简言之手脚已不听他的控制。
“你……你做了什么?”巴沙斯惊呼道。
漆黑一片的地下空间中回荡起元帅的脚步声,他正在缓缓靠近。
“在你我战斗的过程中,我将自己的能力化为斗魂的碎片,撒在了所有经过的地下空间中,就如同播种一样。”元帅解释道,“当你使用能力吸收附近的元素时,我洒下的‘种子’也将相应的进入你的体内。”
“种子?那种子究竟是什么?”
“如果说你的能力是吸纳元素将之转化为几身的构造,那我的能力就是将这些元素割裂排斥,进攻附近每个变异的部位。我想此时你体内的每个元素,都在变为无法控制的独立存在,并且开始互相攻击。”元帅感慨着,“你我或许真的是天生的死敌,连开智后地能力都是相互克制的。”
其实简单来说,元帅的能力就仿佛是数据隔离系统,把每个建构完整的数据转为了单独的构造,将四递减为二,又将二递减成一,同时使独立的每个数字误认为排斥数据,造成无法融合归纳的错误。
如果巴沙斯的转化能力足够强大,便能抵消掉这种力量,凭意志重塑自己的各个部位。但很可惜,他是靠魔王的能力才进入了半开智的状态,特殊能力并不完全,也可以说只是处在初级阶段。如今b级技能遇到了a级技能,陷入了完全无法与之抗衡的局面。
巴沙斯暂时还搞不懂怎么回事,只知道要翻船。此时,元帅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他咬着牙拼尽全力才往后逃了几步,大吼道:“这……这不公平,你这是在作弊。”
“你有资格说这句话吗?”元帅冷笑着,转身朝向声音传来的洞口,“你我是时候来了断这一切了。”
“别别别,让我们冷静下来,心平气和的想想,这样的战斗毫无荣耀可言。我们放弃各自的能力,公公平平的再打一场,怎么样?”
“你不配跟我谈荣耀。”元帅跨步上前,没想到却突然一个踉跄,摔倒在身旁的土壁上。
原来,他这能力有极大的副作用,使用不当则有可能会隔断到自身的数据链,此时的元帅实际也已失去了部分的知觉。
巴沙斯看出了这情况,赶紧劝说道:“原来你自己也承受着同样的伤害,既然是这样我们不如合作吧。”
“合作?”
“对,你看,我可以转化吸收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物质,而你则能隔离所有的物质。这两种强大的能力联手,足以取代魔王统治这个世界。”
“哈哈,我还以为,你对你的陛下会忠心耿耿呢。”
“不不不,他不值得我死命效忠。我趋附在他身边,只不过是在等待某个合适的时机去挑战他,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巴沙斯急切的狡辩着,“你收回自己的能力,然后我用我的能力修复你我的躯体。咱们一起回地面,解决掉魔王,王国归你,我则去征服其他的地方,怎么样?”
“哈哈,真是个好提议。但是,我拒绝。”元帅大喝一声,身上的斗魂燃烧着将手臂伸进洞口,将巴沙斯拽了出来,定在了土壁上。
“啊!”巴沙斯惊嚎着,想挣扎却动不了了。
“你不是不会痛吗,永远的冠军应该也不会畏惧死亡,怎么现在露出这么恐惧的表情。看来面对即将到来的‘消散’结局,你还是会害怕的。”
“布兰,救我。”巴沙斯知道布兰的能力,在这个地下世界里也只有他才可能及时出现来救自己。
但此时的布兰正忙于自我修复,专心与反抗军作战中,根本无暇“聆听”其它莫名的声音。
“你好歹曾经是个强者,别做出这种弱者的祈求表情。你应该知道的,谁都救不了你。”
话音方落,斗魂挥剑横斩,巴沙斯顺势人头落地,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那样难以置信,仿佛在说我怎么会输。没多久,他所有的一切都在黑暗中化为了七彩的尘埃,融入了泥土中。
胜了,元帅终于在第三次的比斗中胜出,多年来的期盼终于如愿。他大口喘息着翻身倒下,斗魂也同时消失。
“不能倒在这里,必须回去支援。”他告诫自己道,现在地表上的战斗也不知怎么样了。国王、公主、女儿、预言之子,他们都需要自己的援助,所以哪怕已经伤重,哪怕连生命之力似乎都快枯竭,他也必须爬起来去战斗。
脚下的土地突然变松了,元帅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出现了晕眩的状态,随即才感觉到是一条像是蟒蛇的东西从他脚下经过,并窜向了地表。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乍以为是巴沙斯死后出现了什么反常,凑近一瞧见到的却是像血管一样的东西,让人感到恶心。这血管飞速的往上蠕动,目标明显不是自己。
正在元帅感到纳闷时,一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小球悬浮在了他眼前。这个小球他曾经见过,与处刑场上空的一模一样,只是小了许多。
小球在元帅身前翻转了一圈,射出的光芒形成了一张平面视图,里面的影像开始运动。那是一个极大的战场,王国的百姓和动物正在以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与某种没有生命气息的恐怖怪物作战。
从画面中可以看到,百姓们的眼中已经没有了迷茫和恐慌,热血和为自由而战的激情即便是隔着屏幕也能感受的到。
眼眶湿润了,元帅哭笑了起来,只因眼前所见乃是他毕生所追求的目标,万众一心。百姓们已经从“诅咒”中挣脱而出,正在拼命以战斗的方式完成对自我的救赎,只有这样国家才能真正复兴。
画面一转,各个种族所组成的反抗军也在与那些怪物战斗,但很明显情势并不乐观。
元帅在其中看到了杰妮和查理,“我.......我必须马上回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他咬紧牙关,重新召唤出斗魂,此时画面中的一番对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有毁掉布兰的心脏,才能将之彻底消灭,心脏就藏在王城地下的某处.......”
“我们怎么知道那心脏在哪,而且这时候怎么腾得出手去找?”
元帅听得浑身一震,只见画面中出现了夜王形态的布兰,他正在不断召唤尸鬼以及那些冲天而出的血管。
“藏在地底的心脏,我不就身处地底吗,如今只有我才能将之找到并摧毁。”元帅感到了冥冥中的天意,让他与巴沙斯会在地下进行了断。
他立即闭起双眼,以斗魂的野性之力配合散播在地下空间中的魂片,形成了一个方圆一里的感知范围,以此来搜索布兰心脏所在的位置。
脑海中地下的世界是那么单薄,除了土、石便是那些密密麻麻让人恶心的血管,但就是没有心脏。
元帅放开脚步,迅速的在地下空间中穿梭。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打破了一层又一层的土壁,可除了感知到不断上伸的血管外,始终无法找到心脏所在。
此时,他感到那些血管上升和吸收能量的频率、速度越来越急,这只能证明地表上的战斗已进入了白热化。想到这里,他的眼前便仿佛出现了女儿、查理还有所有的反抗军和百姓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不可以,绝不可以让这个画面成真。”元帅奔得更快,全力扩大感知的范围。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体的某些部分,已出现了化为彩色数据的情形。
正当元帅拼命寻找时,一根血管突然从他脚下窜出伸向地表,再快一步就有可能插进他的身体。猛地,元帅像是想到了什么,在感知到的画面中证明自己的猜测。果然,所有血管的根部,都延伸向一个相同的位置,在更深层的地下。
对,心脏就在那里。
元帅疯狂的往下冲去,为了消散那些厚实的土层和挡路的岩石,他抽空了自己的身体,将开智后获得的力量全部附着于斗魂上。终于,他来到了那个恍如内部器官的地下空间,四周的土壁犹如血肉般充满着筋脉,而一颗像是寒冰一样的心脏正在其中缓缓跳动。
“找......找到了。”元帅欣喜的低语着,由于力量即将耗尽,视线也已变得模糊。他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倒下,摇摇晃晃的走到那颗心脏旁,寒气逼来险些把他冻住。
斗魂像是风中的烛火摇曳着,几乎就要熄灭,但仍坚挺的硬撑着,直到将心脏捏在了掌中。无比阴寒的气息抗拒着,顺着斗魂的手臂蔓延开去,像是要将之凝结。
“啊!”元帅一声爆喝,斗魂骤燃,隔离的能力全部注入到了心脏中。
瞬间,这颗心脏开始诡异跳动,像是一颗不断被挤压变形的水球,终于在一阵猛烈的颤抖后,炸碎为一片片的冰晶。元帅也在这飞洒的碎片中,轰然倒地。
下一秒,大地震颤而起,滚滚沙石倾倒在了元帅的身上。黑暗中,他竟放心的笑了,他知道自己如今就身处在家园的下方,并且他已看到了国家重兴的希望。
足够了,一切都已经足够了——他死得其所。
......
地面上,反抗军正在迅速撤离平原,一半的王城随着这次地陷倾倒了下去。
终于,当所有人都感到脚下的土地不再往下落时,才能喘出一口气,回头望向刚刚的战场。
“胜啦,我们胜啦!”平静过后,反抗军中再次爆发出了这胜利的怒吼。所有人都互相拥抱着,不管是之前有无仇怨的种族,在这次联手奋战后再无心中的隔阂。
此时,红龙缓缓下落,西域战神顺势落在了几位头领的身边。
“老东西,你要是能早点来,我们或许就不会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了。”村长说道,眼神中除了胜利的喜悦多少还透着伤感,他似乎想起了牺牲的美妈与懒大爷。
西域战神只冲他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径直来到了杰妮的身边,说道:“你好杰妮,有件事我本不该告诉你的,但我始终觉得你有资格知道。”
杰妮微笑的脸庞颤了颤,像是已经察觉将要知道的事,眼眶竟变红了。
西域战神叹息着:“布兰将自己的心埋在了极深的地底,普通人是无法到达并毁掉他的。你的父亲……”
杰妮浑身一震,呼吸也变得急促,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是元帅的女儿”,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
“我的父亲,是个英雄。”她颤声道。
“是的,他是个英雄。”西域战神诚恳的回答,“是他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消散了布兰的心脏,为大家取得了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太好了,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要当面感谢他,哈哈。”老灰头因为豪放有时会显得迟钝,他大笑着却发现身边的人都沉默不语。
蓝爸爸一拳锤在他的膝盖,望向了仍在不断下沉的平原。深埋在地下的心脏,用尽最后的力气,结果不言而喻。
“他……”
老灰头没有再说下去,却见柯老头已经冲平原方向跪倒,并抱拳喊道:“团长,柯某人能结识你这样的英雄好汉,当真是不枉此生。你的遗志,吾辈必将完成,请一路走好。”
所有首领还有附近知悉情况的战士都注视向平原方向,以自己种族的礼节,向这位未曾谋面的英雄表达着内心最大的敬意。
杰妮再也控制不住,无声的哭泣中泪水滚滚而下。查理和艾丽同时握住了她的左右手,为了给她以最大的安慰,让她觉得自己在世上还有所依靠,二者强忍着各自心中的痛苦和伤感,表现的无比坚强。
“父亲。”杰妮呢喃着,突然一咬牙,饱含热泪的眼睛直视右前方的处刑场,“咱们走,找魔王算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