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婧怡抬着头想了想:“的确是非常了不起,有的人能为国捐躯,有的人能忘却生死,有的人却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干些危害国家的事,雪莉姐,你觉得这种人是不是该死,”说完,她目光凌厉的盯着孙雪莉。
“法理上的确是该死,可是,这是人的本能,单纯的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这没有什么对与错,所谓的气节,只不过是一种约定俗成的道德规范而已。
就好比敌占区的那些百姓和官员,王国军队撤退的时候抛弃了他们,为了活下去,他们也只好和占领军合作,你也不能说他们都是叛徒都该死吧,难道为了证明他们的气节,他们必须全部去和敌人拼命死亡吗,呵呵,傻丫头,你还小,在白与黑之间,还有一种灰色,不一定你认为的黑就一定是黑的,”孙雪莉摸了摸她的脸,抬起咖啡喝了一口。
苏婧怡托着下巴思考了一阵,笑道:“算了,从小到大都说不过你,还是说说你那个13岁的少校团长吧。”
看到她又回到正题,孙雪莉将杯子放下说道:“那时候我让他躺在病床上,准备给他打麻药,他却说不用了,前线缺乏麻药,让我把麻药留给需要的人,那时候我就哭了,真的。
后来脱下他的衣服我才发现,他身上到处都是愈合的枪伤还有刺刀、弹片留下的痕迹,那时候看起来他非常累,深入骨髓的疲惫,我就让他睡会,结果他立马就睡着了。
头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液完全浸透成了红色,血液凝固后纱布便紧紧的粘在皮肤上,我废了好大力气才把纱布取下,帮他做完手术后就让他在病房里好好睡了一觉,睡醒的时候我们就坐在一起吃饭。”
“然后呢然后呢,有没有发生什么故事,”苏婧怡催促着她继续往下说。
“去,他还是小屁孩呢,后来司令部的人就过来说总司令官阁下请他到司令部去,然后他就走了,第二天夜晚,我看到他在附近的山丘上独自坐着我就过去和他聊天,他说他要到敌占区去执行秘密任务,临走前他说他没有什么熟人,便将他身上唯一的一件东西交给我,让我给他保管,如果他回来的话就让我还给他,如果他没能回来,就让我把东西烧了。”
听的津津有味的苏婧怡皱眉问道:“那他回来了吗?”
孙雪莉转头看着窗外,捂着嘴,许久之后才重新转过头,看着苏婧怡摇了摇头:“一直到我回来的时候都没有他的消息,他们的任务完成了,可是司令部的人说,和他一起去的另外9个人都殉国了,他能活着回来的概率非常非常小。”
“太可惜了,好不容易熬到现在,战争真是太残酷了,”苏婧怡将她的手握在掌中轻轻叹了口气。
“他和我说过他在罗兰有一个少年时的好朋友,但是他并不想打扰她的生活,其实我是非常想把那件东西交给她的,可是我不知道那个女孩是否还记得他,我现在很为难,我到底该交给她还是该把东西烧了,万一那个女孩已经把他忘记了,我贸然交给她的话,她会很为难的,你说呢,婧怡?”孙雪莉将她的手反握在手中,期待着她的答案。
苏婧怡被她的眼神看的一阵发毛,怯怯的说道:“我觉得还是不要交给她了吧,万一她已经忘了,那样会很尴尬的,还是遵守他的遗言,把东西烧了更好些。”
放开握着她的手,孙雪莉失望的将头转向窗外,马路上的行人已经越来越少,雪也越下越大:“婧怡,我们回去吧,天越来越冷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是说好今天晚上去你家的嘛?”苏婧怡嘟着嘴气呼呼的看着她。
“明天吧,我今天太累了,我想好好睡一觉,乖。”
“好吧,那你送我回家。”
互相勾着手,两人一路来到苏婧怡家门口,看着她朝家里走去,站在门口的孙雪莉将手伸进口袋中紧紧握着日记本,流着泪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大早,苏婧怡便来到安全局,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她开始整理关于间谍调查的档案,这段时间全国各地抓了很多人,每个人的调查报告和审讯记录她都要仔细分类装档,这段时间她非常疲惫,加上沐梵的事,更是让她心力憔悴。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她才把全国各地报上来的审讯资料归好档,站起身来刚准备出门吃午饭,便看到哲南带着那个猥琐的克劳茨走进办公室,哲南微笑着对她说道:“苏小姐,最近事情比较多,辛苦你了。”
苏婧怡看着哲南,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辛苦,哲副科长,您有事吗?”说完,转头看到克劳茨那张猥琐的脸正盯着自己,连忙把头扭开。
“没什么,我听说你和沐梵是旧识?”
苏婧怡疑惑的说道:“是的,8到12岁的时候在斯托克是同学,战争爆发后就没见过了,怎么啦?”
哲南点了点头:“你也知道,他现在是王国要犯,可是他一个字都不肯说,这让我们很为难,年轻人为了活命犯点错,这是可以理解的,我也很想帮他。”
看了一眼苏婧怡的反应,哲南接着说道:“既然你和他认识,我想请你再去劝劝他吧,只要他肯悔过,王国是可以赦免他的罪行的,你就问一问他,在前线指挥部里有谁是他的同谋,特别是高层指挥人员,只要他肯说出来,我保证他能安然无恙的走出这座监狱,行吗?”
“真的?真的可以赦免他?”苏婧怡吃惊的抬头看着他。
“当然,我说一不二,我保证,希望你能尽力说服他,你以后随时可以出入监狱,去吧,拜托啦,”哲南翘着嘴角诡异一笑。
“那我去试试吧,”说完,苏婧怡厌恶的看了一眼克劳茨,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向监狱走去。
哲南转身一巴掌削在克劳茨头上,揪着他的衣领狠狠的说道:“你找死啊?你他妈知道她是谁吗?别他妈整天乱打歪主意,你敢碰她,我第一个要你的命,听到没有。”
“是,是,明白,我明白,”克劳茨连忙认真的说道。
“真不知道情报部那些白痴怎么会把你派过来,早晚被你害死,”说完哲南不再理会克劳茨,将门狠狠一摔走了出去。
“总有一天,老子连你也干掉,哼,”揉了揉头上的疼痛,克劳茨轻声说道。
带着一盒饭菜,苏婧怡来到监狱,站在监舍外,看着他身上被新鲜血液染红的衣服,捂着嘴让自己不哭出声。
沐梵躺在草堆上,听到哭声却没有力气再转头查看,每天的审讯折磨正快速消耗着他的生命活力,闭着眼睛奄奄一息的说道:“你走吧,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所谓的叛徒浪费你的眼泪,我不用你的可怜。”
“沐梵,他们说了,只要你说出你的同党,他们保证你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沐梵,你别这样,我也是为了你好。”
听到她的话语,沐梵睁开眼冷冷的盯着她:“你要让我去陷害别人,办不到。”
“难道你就不想活下去吗?沐梵,”苏婧怡带着哭腔扶着栏杆看着他。
手指微微动了动,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墙上,抬头看着窗外:“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这种地方太阴暗,不适合你。”
“好吧,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我都是为了你好,”苏婧怡将饭菜放进监舍里,转身朝监狱门口走去。
“为了我好吗?这些人无非是想要我指认李峰参谋长和安德烈司令官罢了,居然想动摇王国柱石,好让你们这些奥伦萨间谍能乘虚而入吗?克劳茨、克劳斯,有意思,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啊,比你那双胞胎姐妹,可是差的太远了,单纯,呵呵,”看着她的背影,沐梵靠在墙上轻声笑了起来。
苏婧怡在监狱门口转身看了他一眼,看到他还是望着窗外傻笑,轻轻摇了摇头,快步走了出去。
快步来到调查科办公室,苏婧怡对哲南轻声说:“他受伤太重了,没有力气说话,能不能帮他治疗一下,我会尽力说服他的,如果他死了,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哲南盯着她看了一会低头说道:“我会考虑的,谢谢你,苏小姐,你辛苦了,有什么消息,还请你尽快告诉我,你先去吃饭吧。”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克劳茨连忙凑过来对着哲南说:“看来这样是没有效果的,不行的话,我们把她抓起来,演一出苦肉计,他们毕竟是从小就认识的,难说他一心疼就会开口了呢?”
哲南抱着手转头吃惊的看着他:“我发现你有时候还是很聪明的啊?”
“不敢不敢,那我现在去抓人?”克劳茨咧着嘴笑着,将两只手袖抹了起来。
看着天花板重重叹了口气:“人才啊,你他妈不留在帝都祸害那些官老爷,跑到这里来祸害我干什么?啊?动动脑子好不好,她爷爷是什么人,你敢动她?哎哟,我这个头啊,咂咂咂的疼,我去睡会,没事千万别叫我,”一边说着哲南一边揉着太阳穴走出了办公室。
备受打击的克劳茨无力的坐到沙发上,抬起巴掌不断拍打着脑袋:“死脑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