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沈云正想着,又有几名宫女进来,给她换上新茶,殿里重新陷入安静。沈云也已等了一会儿,有些无聊,便端起茶来品了一品,只觉这宫里的茶比她那老爹搜罗来的更胜一筹。
她轻声道:“似是然然湘江月,映出菲菲满盏花。”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影子从门前闪过,听闻屋内她的声音,又退了回来。沈云抬头一看,竟是她相识的人!
那门口站着的青年锦衣华服,身材高大,他明明面容俊朗和善,眉宇间却有些不怒自威。沈云脱口道:“师兄……”
话音刚落,她自觉失言,忙站起来行礼:“是大皇子殿下,沈云莽撞了。”
那青年正是皇帝的长子,楚其瑞。他忙快步进殿,把沈云扶了起来:“师妹,不必多礼。”
楚其瑞见了沈云,全然没有皇子的架子。他对沈云道:“师妹,坐下来说。”
沈云和楚其瑞隔着放茶盏的桌子坐了,两人确曾同上归霞山学艺,只不过楚其瑞早两年已经下山了,两人也许久未见,多少有些唏嘘。
归霞山收徒,下到平民,上至皇胄,并不拘泥。只是皇亲国戚,高官显贵一般是走后门塞进去的,而普通人家就需要归霞山上掌门长老看中了孩子的资质,才肯授以武艺。但上了山以后,众弟子的待遇却并不因贫富,贵贱而有所区别,是以只有那些想让孩子有些真才实学的权贵才会送孩子上山,若是仅仅沽名钓誉,就算父母送上去,那些公子小姐也往往吃不了苦头。
沈家的三个孩子和这楚其瑞,显然都是吃得了苦,受得了罪,有所追求的世家子弟。这楚其瑞目前虽仅仅有个大皇子的头衔,他却绝不仅仅是大皇子,虽然太子未定,但在朝堂上文武百官眼里,这楚其瑞就是不二的太子人选。
皇帝本人深受于多年与钧王斡旋之苦,他充分地吸取了经验教训,从小就对几个儿子分别培养,对于这楚其瑞,他只有一个字:狠!而对于另外两个儿子,他却恩爱有加,赏赐不断,早早的划好了封地,定好了官爵,让他们都死了夺位的心思。另外两个皇子的母妃一开始也有些想法,可是她们看到楚其瑞整日在归霞山上风吹日晒,要死要活,不由得想,若是换自己儿子去受这些罪,还不知有没有命活着回来,实在不值。
这楚其瑞也实在争气,文韬武略,当年归霞山上,无人能出其右,怎奈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他当年下山,却并非自愿,而是犯了师规。
如今宫中久别重逢,两人各自满腹心事,不知从何说起。楚其瑞先开口道:“师……云儿,你要去塞北历练了?”
沈云见他改了口,心想他应是知道了圣旨。便答道:“正是。大皇子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楚其瑞低头沉思片刻,低声道:“我本想去沈府找你,想在你出城前见上一见,不想今日在宫里碰上了。”
沈云见他脸色,便知这大概于他犯了师规的那件事有关。只是她想,那事过去许久,自己又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呢?
楚其瑞略有迟疑地说:“我有些消息,说……你晓清师姐如今去了塞北……”
沈云惊道:“她如何去了那么远……”
楚其瑞脸色晦暗不清。沈云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她想,师兄仍是忘不了晓清师姐,怎奈他们身份悬殊,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她转念又想,晓清师姐不是被她父母领回山下了么?怎么会去了塞北?当日晓清待沈云很好,沈云不由得更加关心起她的下落来。
楚其瑞接着说道:“我也仅仅是听闻……我没有那么多消息,故听说你要去塞北,希望你能帮我留意。”
他站起身来,沈云也忙随他站起,只见他身影间有些落寞,沈云想,宫廷虽有这上好的茶,却远没有山上过得快乐。
沈云对他行了礼,说:“师兄,你,莫要难过,我若是寻着了师姐……”
楚其瑞打断了她:“你若是见着了,千万别提起我,若是她过的好最好,若是她过得不好,或有所需,你一定要告诉我。”
沈云不解其中意思,只得恭敬的答道:“云儿……知道了。”
此时,皇帝和沈尚书在不远处的偏殿里,也讨论到了尾声。皇帝最后问道:“你这一番打算,你女儿知道几分?”
沈尚书沉吟道:“我可并不打算瞒她。云儿是个识大体,听话的孩子。况且她从小环境太过单纯,未免于她日后不利,此番她正好见见这人心变幻,世间疾苦。”
皇帝深以为然,他对楚其瑞的教育也是本着这个原则,所以他很能理解,只不过沈云毕竟是个女孩,还有人身安全方面的顾虑,皇帝想着沈老头比自己还要狠心,女儿当儿子用啊!
他不禁道:“沈云毕竟是个女子……”
沈尚书趁机上前了一步:“正是,老夫仅有这一女,圣上可知贱内因此与臣大闹了一番,臣的脖子……”
皇帝瞅了一眼沈尚书那又短又粗的脖子上,赫然几道红痕,他一挥手:“知道了,我叫影卫跟的紧些,事成之后,朕定然好好赏赐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