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语，还我男人啊!还我男人啊!”

院子里面突然传来了一些人怒吼的声音，莫语还以为是身子虚弱产生的幻觉，听到有人在他家的院子里面砸东西的时候，这才发觉真的是村子里的女人。

“莲净嫂子，莫语大哥才从昏迷中醒来，身子还弱得很。你这么一闹腾，你，你这不是要了咱莫语大哥的命么？”

莫语听到院子里面，就是邻居宗林兄弟，娘说外面有叔伯兄弟在替自己守着，果真如此。

宗林是一方恶霸，手里面有好些兄弟，偏偏像这样一个身负恶名的人，竟然在遇到大事的时候，居然心甘情愿地跑到莫语家的院子里来，替莫语看家护院。

“宗林，你可别仗势欺人!若不是他莫语非得要充什么英雄，咱家男人也不至于会死在那山隘上面。宗林，你倒是说说，我们一家老小，男人死了，这可怎么办？”

那莲净嫂子看来是豁出去了，宗林这样的凶神恶煞的人站在那儿，她依然是在那儿愤怒地吼叫着。

莫语本来以为，在自己的英明的指挥下，让那些前来骚扰的龙涓人有来无回，这应该是能够在乡亲们面前有一个很好的交代了。他万没有想到，真正具体到每一家里，不管是失去了丈夫，还是没了儿子，有哪个不悲痛欲绝。

“莲净嫂子，咱活在这勒乌的边僻之地，天高皇帝远，龙涓人随时都会来侵扰我们，莫语大哥这回把他们打疼了，或许几年，几十年，龙涓人都不敢来骚扰。他可是为了我们啊，是我们的大英雄!”

宗林慷慨激昂地说着，一个很陌生的声音说道，“嫂子，别闹了，你好歹给宗林哥一个面子，哥是为大家壮烈牺牲的，也是英雄。今后，有宗林哥罩着，没有人敢对你不敬!”

“小五，说得对，来，把我们准备的东西给莲净嫂子带回家去，莲净嫂子，这抚恤金虽说我宗林的来路有些不正，可这也是我们兄弟们用血汗换来的。”

宗林依然是那样豪气，隔着墙壁，莫语也能够听得到，一个钱袋子里面哗啦作响的声音。

莲净嫂子说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宗林兄弟，我哪能够要你们的钱？要是我从你们这儿拿了钱，那岂不是，岂不是把我男人的命给卖了吗？”

另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说道，“嫂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这些道上的兄弟，可来不得半点虚的。你这要是不收的话，那分明就是嫌我们的钱脏，对不对？”

莫语听到莲净嫂子像是接过了那抚恤金，宗林却对那刚才说话的人说道，“阿六，你凶个啥，像莲净嫂子这样的英雄遗孀，这以后，我们都得用嫂子相称。谁要是胆敢有什么想法？看我不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来，亚寒嫂子，你们来得正好，你们要是不来的话，我们还得一家一家地给你们送过去。只要是这一回在反击龙涓人中丧身的，我们都会照顾你们一生的!”

莫语听到宗林的人，把一些钱物发到了跟莲净嫂子同来的女人们手里。其实，得到那些抚恤金，和失去男人比起来，那些女人们心中的痛苦是没法消除的。

莫语支撑着从床上站了起来，推开窗户，直接从窗台上跳了出去。

“各位嫂子，莫语对不住大家，莫语对不住大家啊，你们有什么怨气，就往我身上撒吧，有怒气别憋在心里，你们要怎么责罚莫语，莫语跪在这儿，听任你们制裁。”

莫语坦诚地跪在了那些女人们面前。

亚寒嫂子把莫语扶了起来，莫语嗅到了她身上的奶香味，一想到亚寒嫂子这才生养了孩子，襁褓中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爹娘，联想到自己被遗弃在桥头下面，不禁泪水忍不住往下掉。

“莫语，都是嫂子们不好居然在你大病初愈的时候，冲到你家里来生事。莫语兄弟，还望你体谅一下嫂子们，看到自己最心爱的人，被人砍成血肉模糊的样子，我们真的是伤心啊。”

亚寒嫂子说着话，不禁又泪流满面。莫语看着这情形，想到自己以前带着兵打的那些仗，有哪一回不比这一次惨烈，想到那些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莫语也陪着那些嫂子们狠狠地流了一回泪。

“亚寒，你可别太伤心了，这还在带小孩子的，伤着了身子以后可是受累一辈子。”莫语听到娘在一旁宽慰着亚寒，心想，她一生之中跟爹也没有一男半女，养育的孩子，也是从桥下捡来的，她怎么就好象是生养过孩子似的。

亚寒抹了泪，站在一旁，看着另外的嫂子们在那儿耸着肩膀啼哭。

宗林大概是看到莫语在那儿哭，他也情不自禁地开始痛哭起来。他身边的弟兄们，见到大哥都在哭，不管是会哭的，还是那种铁血汉子，根本就哭不出来的，也都在那儿动情地哭了起来。

“天啦，我的语儿啊!不会吧，不会吧，我走的时候，语儿不是还有呼吸吗？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莫语听到老爹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听得出来，老莫那是真的惊慌失措了。

娘拉了一把莫语，对他说，“语儿，快，回到你的床上去，你爹若是看着你在外面哭，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莲净嫂子听到莫语娘的那句话，眼泪还挂在脸上，却是很惊异地说道，“老天，莫语兄弟都这么大了，大娘还是那样怕莫大伯。”

莫语从窗上翻身进了屋里，悄悄地把窗户关好，然后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装着昏睡的样子，耳边却是听到他爹在院子里厉声地喝问道。

“你们不去陪着语儿，在这院子里面嚎什么丧啊!夫人，我说过，要给语儿喂鸡汤，只要他能够睁眼，就要给他喂，你，你一定是舍不得你那只下蛋的老母鸡，一定是没有给语儿炖鸡汤。舍不得母鸡，留不住娃啊!你，你呀，肯定是没听我的话。”

莫语听到老爹在院子里面发火，好象是在提着什么东西，在砸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