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展眉从没想过，这么任性的话，会从如今的言止口中说出。

可是分明说了。

她的目光，顺着言止不自然伸出的手望去，手背上，几块被大力扯出来的皮肉伤，看起来并不严重，但……却格外刺眼的红。

“你……怎么了？”她问的迟疑，声音艰涩。

言止望着她，目光时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受伤了。”他说。

叶展眉当然知道他受伤了，毕竟，她又不瞎，可是……言止明明知道她问的，是他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可一旁南瑾坐在那里看着，最终，叶展眉只得开口：“你先去隔壁房间，我一会儿过去。”

“为什么？”言止罕见的固执起来，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因为医药箱在隔壁！”叶展眉的声音难免带着一些不悦，这个男人……永远都不懂得珍惜自己的身体。

这一次，言止似乎终于有些满意下来，颔首，转身，只有目光在最终离开时，朝南瑾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是示威，又似平铺直叙的宣示主权。

主卧，总算是清静下来。

“抱歉，南瑾……”叶展眉为难的看了一眼一旁的男人，掀开被子便要下床。

“我早就预想到你的选择了。”南瑾轻笑一声，望着她，“不意外。”

“……”

“我以为言止会一直死人脸下去的。”似乎想到什么，南瑾嗤笑一声，“最起码刚刚看来，那个男人也不是没有改变。”

一句话，却让叶展眉整理被子的手一僵。

她心中是认同南瑾的，她察觉到了言止的改变，甚至……更早便知道了，怎样让言止改变……

“叶展眉，昨晚，拒绝了我的帮助，一意孤行的喝酒，除了要和吴家签订合约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吧。”南瑾从床上站起身，动作慵懒，说不出的好看。

叶展眉心中一慌：“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南瑾轻笑，转头，俯视着面前女人的头顶，“故意折磨自己的身体，不就是想让言止心疼？如今，他不是没有反应的，你心中可好受一些了？”

叶展眉猛地抬眸，眸中满是被看穿的狼狈。

她以为……她的理由光明正大到没有人看出来的。

却……被南瑾轻易看穿。

的确……当初，从她紧攥着地上破碎的碎片，言止罕见的主动碰触她开始，从言止说“是不是我越痛苦，你越痛快，你明知道我宁愿受伤的人是我”开始，叶展眉便已经清楚。

她折磨自己，总会让言止有或多或少的有改变。

之前，她不想用这种方法逼他，她等他，可是最近，她真的感觉自己撑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崩溃，所以折磨自己，也算是……给自己最后的期望。

如她所想，言止果然改变了。

南瑾多么聪明的人，看见叶展眉的沉默，便已经明白自己猜对了，唇角微勾：“叶展眉，你不用不好意思。”

说完，他朝着门口走了两步，“刚刚，故意对你亲昵，我也是故意的。”一点阴暗的小心思，还有……存心刺激言止罢了。

都是故意的，所以，不需要不好意思。

叶展眉不自然的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自然也知道他的行为初衷。

“南瑾，”她的声音很低，“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当初，那家4s店门口，我一定……不会撞上你。”也许，就没有之后的纠缠，南瑾，还是那个风流少爷。

听完叶展眉的话，南瑾却笑了出来，他大咧咧的挥挥手：“先走了。”而后直接朝门口走去。

脚步，却堪堪停在门外，良久，他侧头：“叶展眉，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当初，那家4s店门口，哪怕你不撞我，我看见一辆黑色卡宴，也会拼命撞上去，这一次，一定撞的狠一点。”

狠到，不纠缠到死不罢休的地步。

话音落下，房门关闭，南瑾的身影已经不见，消失的飞快。

叶展眉望着空落落的门口，心中酸涩却又明亮，她起身，朝隔壁房间走去。

言止正如她之前所说的那样，端正的坐在沙发上，手乖巧的放在膝盖上，一点没有处理伤口的迹象。

看见他进来，言止转头看她一眼，动作很轻，睫毛轻颤了一下，说不出的风情。

叶展眉感觉自己的心脏，随着言止的睫毛剧烈跳动了两下。

“为什么不先处理伤口？”她稳定着自己的心跳，努力的故作平静，人却已经朝一旁拿过了医药箱。

“……”言止没有说话，只看着她的动作，目光随着她的身形转移，一直到……她坐到他的对面。

“嗯？”长久没有得到回答，叶展眉看着他，又一次询问着。

“他走了？”言止终于开口，声音艰涩。

这个“他”是谁，叶展眉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想到这个男人方才竟然让自己和南瑾单独相处，心底蓦然积郁：“谁？”

“……”言止再次静默下来。

“……”叶展眉干脆同样闭口不言。

“……南瑾。”男声哑然。

叶展眉拿着棉棒的手蓦然一顿，突然觉得心底有些酸酸涩涩的感觉，抬头，直冲冲的看着他：“你在乎吗？”

“……”果然又沉默下来，仿佛刚刚南瑾面前表现出占有欲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叶展眉甚至听见自己心底的叹息，却最终还是将药水涂在他手背上的伤口上，没忍心叮嘱一声；“小心疼。”

药效很好，只是有些蛰疼。可言止，表情始终从容淡定。

“上好药了，这两天手就不要再沾水了，否则很容易……”

“在乎。”男人猛地打断她的叮咛。

叶展眉拿着药水的手猛地一僵，险些有些握不住手中的药水瓶。

时间，似乎就这样沉寂下来，叶展眉僵硬坐在沙发上。

面前，言止将她手中的药水接了过去，盖好盖子，放在医药箱中，动作熟络，仿佛他已经做过千遍万遍。

“言止……”长久静默后，叶展眉终于出声。

“……”言止看向她。

“你伤害自己的手背，其实也是故意的吧。”叶展眉轻轻开口。

故意找个理由，打断她和南瑾的相处。傲娇的让人心疼又无奈。

言止眸光一紧，却没有否认。

叶展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唇角，却终究忍不住扯出一个弧度，似笑，眼底却有些湿润。

原来，他们都是故意的。

南瑾是故意的，却让她心酸。

言止也是故意的，让她欣喜。

她也是故意的……可是，故意的，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