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止回到家的时候，正厅内罕见的寂静。

明晃晃的灯光依旧亮着，只是原本等在沙发上的人不见了踪迹。

他微微蹙眉，这段时间以来，那个女人从来都是坐在沙发上，看见他回来，会首先给他一抹笑容的。

本以为平平无奇的相处，此刻突然没有了，心中反倒别扭起来。

思及此，他无奈笑了笑，自己现在，真是越发陷入了。

一边朝楼上走着，言止一边随意解开领带，松垮垮的搭在手边，打开主卧门。

一片漆黑。

叶展眉没有开灯，只能透过窗外院落的灯光，隐约看见床上坐着一个黑影。

将领带扔在壁橱上，言止抬手。

“啪——”的一声，灯光大开。

叶展眉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抬眸的瞬间，眼底有些许茫然。

“怎么不开灯？”言止上前，询问道。

“……没什么。”叶展眉似乎反应了好一会儿，匆忙摇头，而后从床上起身：“你回来了，我们下楼用餐吧！”

言止眉心微蹙，她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甚至……连下午她所说的磨咖啡都忘记了。

沉思片刻，最终，言止什么都没有提及，转身跟在她的身后。

整个晚餐期间，叶展眉异常沉默，只有汤匙与碗筷碰撞的声音。

面前餐品众多，她却只吃着手边的米饭。

面前，突然多了一颗西兰花。

叶展眉一愣，呆呆抬眸。

“吃点菜！”言止望着她，声音是罕见的严肃。

叶展眉低头，看了一眼碗中的西兰花，勉强笑了笑：“好。”她说。

老老实实将西兰花吃的干净。

言止夹了鱼肉，同样吃了下去。

甚至连她最不爱吃的蔬菜沙拉中的茼蒿，她都毫无知觉的吃了。

言止的眉心皱的更紧。

他想，他似乎有些明白前段时间她的心思了。

将自己封闭在世界中，而外面的人，却只看着干着急，甚至……言止伸手，轻轻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这里还透着闷闷的痛。

更让他感觉到挫败的是，原来他们二人，一旦她沉默下来，他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顿饭，在二人的沉默中便这般过去。

甚至晚上躺在床上，叶展眉都静的不像话。

门口，一阵细微的动静。

叶展眉知道，是言止走了进来，身上带着细微的茉莉花香，她最喜欢的沐浴露的味道。

“啪嗒——”一声，灯光关上，室内只有窗外隐隐冒出的灯光，倒不完全黑暗。

身侧床塌陷下去，言止安静躺在叶展眉身边，双眸欲言又止。

叶展眉紧闭眼睛，却听见身侧，一声轻缓似风的叹息。

心中，蓦然一酸。

“展眉……”身侧，言止突然唤她的名字，“你……”

言止的话，并没有说完。

因为……叶展眉的唇，凑了上来。

第一次，只堪堪吻到他的下巴，第二次，准确的吻到了他的唇，很慌乱，生怕失去他一般。

言止身体一僵，手条件反射的揽着她的腰身：“怎么了？”他问，声音因为被她的唇占据，含糊不清的暧昧。

“没什么……”叶展眉离开了他的唇，轻轻摇头：“言止，今天做了好多智力题，脑仁都痛了。”她开口，声音似烦恼似撒娇，“我先睡了，晚安。”

说完，她已经侧过身子，重新恢复平静。

言止望着女人的身影，第一次，她背对着自己睡觉。

她在逃避他的问题，就像……他也逃避着她询问关于“那半年”的事情一般。

这一晚，叶展眉做了一个梦。

睡梦中，她好像站在一个悬崖边上，下面，便是黑暗不见底的悬崖，寒风凛冽，她被冻的瑟瑟发抖。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带着遮挡住脸颊的帽子。

“你是谁？”叶展眉问着。

那人没有说话。

“你到底是谁？”叶展眉心中开始慌了。

那人却始终静默。

“你……”

“叶小姐，偷来的幸福，该还了吧……”那人突然开口，清润流畅的女声，而后，她缓缓抬眸。

头顶的帽子被风吹落，叶展眉分明看见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那张脸的主人伸手，将她一把推入悬崖之中……

“不要……不要……”

叶展眉不断摇头，额头上满是汗意，声音都透着惶恐，她不断的说着。

“展眉，展眉……”梦里，突然出现一抹温柔的不像话的男人的声音，格外熟悉，“展眉，是我，言止……醒醒！”

那个声音，越发接近。

“呼——”叶展眉猛地睁开眼睛，大汗淋漓，呼吸急促。

眼底，甚至还残留着梦中的惶恐。

她做梦了，她梦见，最后那一瞬间，将她推入悬崖之内的人，帽子之下的人，是温水音。

脸色苍白，眼睛凹陷的女人，瘦骨嶙峋的手，触摸到她的手臂，她甚至都能感觉到她骨节的坚硬。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那个女人了，她与言止之间，言止从未提及过那个女人，她更……没有提及。

信任过，恨过，怨过，怒过……她以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可是……却偏偏还来折磨她的心思。

也许是因为……白天那个背影，和温水音……真的太像了！

“展眉，你……”怎么了？

言止望着她，想要这样问的，却终究被打断。

下一秒，叶展眉猛地伸手，抱住眼前的男人，抱得很紧，二人之间，不留一丝缝隙；“言止，你不要离开我。”她说，尾音都带着浅浅的颤抖。

她承受不住的。

言止眸光一紧，他从一开始便应该知道，能让她这般惶恐的，也只有他了吧。

没有任何迟疑，他伸手，轻轻拍着女人的后背，声音温柔；“我不会离开你。”

“……嗯。”怀中，女人的声音依旧恍惚，但似乎终于安定下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叶展眉的呼吸，都开始渐渐变得平和。

言止微怔，看向一旁窗外，天色开始亮起来了。

而女人，已经重新睡着，只是眉心轻蹙。

他伸出食指，轻轻放在她的眉心中，揉开那一个紧皱的小小的肉疙瘩，可下瞬，却换成了他，眉头紧皱。她究竟……梦见了什么，让她这般害怕？亦或是，梦见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