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止今天的胃口很好。
这是关茗在言止住院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吃完了所有的餐品。
保温盒内，已经空荡荡的了。
而言止，却只淡淡将碗筷放在一旁，察觉到关茗的目光，他微抬眸：“有事？”
“为什么？”关茗问的直截了当。
从言止质问做鱼汤的人是谁之后，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要秦助理将文如梦送到医院里来。
言止太了解叶展眉了，了解到……知道叶展眉绝对不会轻易离去。
所以，医院大楼门口的那场戏，也终究不过是一场戏而已。
“有些事情，不一定要有原因。”言止轻描淡写转移目光。
关茗的目光难免夹杂着些无奈与暗恼：“可是叶姑娘已经知道你的病情了！”
“所以我更不能让她留在我身边！”言止的这句话，罕见的带了凌厉。
在医院的这段时间，他从来都很平和的，即便血液中的毒素涨的他全身如被剜肉般剧痛，他也只面色平静的忍受。
可唯独这一次，他失态了，脸色青白，甚至眉眼中，有惶恐浮现。
“叮——”一声简讯声，打断了二人之间罕见的死寂。
关茗颓丧垂眸，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眸光微动，却转瞬即逝。
他故作无事般，将手机放回口袋中：“我会接着找能帮助你的人，不惜一切代价。”话音落下，他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言止望着他的背影，安静伸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毒素的沉淀，已经让他的指甲泛着青色。
突然便想到关茗的那句话——找到能帮助他的人吗？
他能做的，便是让他找不到吧。
……
傍晚，六点，茶餐厅内。
叶展眉安静的隔着窗子，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熟悉的锦市，灯光开始亮起，灯红酒绿。
这是个最有凡尘气息的城市。
“啪嗒——”包厢门被人打开。
“叶姑娘。”来人站在门口，对她颔首示意。
正是关茗。
病房内，那条短信，是叶展眉发的，她想要知道言止的一切。
此刻，包厢内只剩下一片寂静，以及杯盏偶尔碰撞，发出的细微声音。
叶展眉为关茗倒了一杯茶，而后给自己满上，旋即举杯：“关茗，我很少求你任何事情。”她的声音，泛着喑哑。
关茗的瞳孔一紧，却终究恢复了平静：“……嗯。”
“但现在，我求你，”说着，叶展眉啜饮了一口茶，苦涩的让人口腔都有些麻木，“告诉我，言止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
他不想让她知道的那些事情，她却无法装作不知。
她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一次次的将她推开。
良久，关茗似乎轻声叹了一口气，而后，他伸手，不由分说将叶展眉手中的茶杯拿了过去。
茶杯很烫，她却始终握着，哪怕指尖已经被烫的通红。
“你们都爱这么折磨自己吗？”关茗轻语，她是这般，言止也是这般，明明每天身体痛的要死，但就是只字不言，明明想念的要命，但硬是推拒开来。
他们二人……
叶展眉望着关茗的动作，笑了出来，她知道，关茗答应了她。
下一瞬，关茗却只是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药盒，放在桌面。
叶展眉疑惑看了他一眼。
“每种药，都有自己的副作用。”关茗的声音，有些紧绷，“可是，叶姑娘，你知道这些副作用是怎么被测试出来的吗？”
叶展眉手指一僵，脑海中几乎立刻蹦出一个词语——试药。
大多是药物研究机构测试新药时才会用的。
“我想叶姑娘也明白了，”关茗脸色越发严肃，“言止被困在荒岛上三个月，而那个荒岛上，有一个私营制药厂，里面只有一个疯子，那时，连路都无法行走的言止，被那个疯子试了不同剂量的丙烯腈。”
叶展眉原本舒展的拳几乎立刻紧攥，所以……是试药者吗？
“试用这种化学试剂，是违法的，可是，如果是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呢？”关茗牙关咬的越发的紧。
谁也无法想象，那时候，身受重伤的言止，是如何熬过那段时间，日夜不分的折磨，以及……心理随时处在崩溃边缘的绝望。
叶展眉努力克制着自己胸口的怒火与铺天盖地的痛，死死睁大眼睛。
“言止身上的伤，也是被那个疯子造成的，大面积的真皮组织损坏，因为丙烯腈造成的缺氧，导致身体多处皮肤萎缩形成疤痕……”
所以，那段时间，言止才会这么抗拒别人的接近吧。
“叶姑娘，言止付出的，其实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多，那时所有人都放弃了，只有他，承受了最大痛苦的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回来了，他舍不下你。”关茗的语调，越发肃穆。
舍不下你……
叶展眉甚至感觉到……自己血液在怒吼的声音，良久，她抬头：“那个疯子呢？”她问，格外平静，可第一次，她却升起想杀人的冲动。
“死了。”关茗的语调，终归暗沉，“上次，我同你说的，荒岛上的尸体，就是那个疯子的。”这也是最让他咽不下的地方。
死的太过轻易了。
叶展眉的眸微怔，终究缓缓沉静下来，她不敢想言止经历了什么，那个画面，太过残忍了。
“他的身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低沉喑哑，可她……却是几乎绝望的。
若真有，那个男人……怎会逼自己离开。
“有。”关茗启唇。
叶展眉猛地抬头，紧紧看着关茗，眼睛一眨不眨，他还有生的希望？
“治疗性血液成分置换手术，只有这一种方法。”关茗的声音疲惫。
“有什么困难？”定然是遇到了困难的，否则，那个男人怎么会甘愿放弃！
“我找不到，”一向爽朗的关茗，第一次声音颓丧，“叶姑娘，我找不到能救他的人。”
叶展眉怔怔坐在那里，关茗都找不到的话，那么……偌大的锦市，还有谁能呢？
“能救他的人，需要什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