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原也不叫作冷宫。它本也有个附庸风雅的名字,唤作幽梦宫。
但,幽梦宫中死过太多的女子,或是有封号的,有位分的,或是什么都没有的,因此被视为不祥之地,久而久之便也就闲弃了。如今,宫里的人只记得它是冷宫,是金碧辉煌的大夏皇宫之中,最为幽僻,最为冷寂,最为荒凉的一座宫殿。
夏眉月立在幽梦宫荒芜的庭院前,泪如雨下。
雪苔依旧不离不弃地跟着她来到幽梦宫中,见她如此悲泣恸哭,也不免勾动了心中的哀伤,跟在一旁抹着眼角的泪花,却还不忘宽慰她道,“娘娘,您可要看开一些。虽说,丞相大人如今被贬了官,但好歹还是有官职在身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夏眉月抽噎着说道,“我父亲是大夏朝的功臣呐,堂堂丞相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陛下却让他连降六级,颜面尽失。所谓桐洲刺史,本也就是个虚职罢了。如今,还连父亲手中的军权一道剥夺了,父亲在大夏朝还有什么立足之地呢?”
雪苔继续安慰道,“只要丞相大人不交出虎符,一切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夏眉月便又道,“陛下圣旨已下,若是父亲不交出虎符,却成了抗旨不遵。那样,陛下就更有借口杀了我的父亲了。”
雪苔闻言,心下狠狠一震,却再也说不出劝慰的话来。
倒是幽梦宫沉重的宫门被人打开,雪苔顺着那两扇门间渐渐扩大的缝隙,遥遥望见魏清懿窈窕的身姿,婀娜移步在幽梦宫前不远的宫道上。
雪苔有些惊诧。这里是冷宫,她缘何会过来?
夏眉月亦顺着雪苔的目光望去,亦有了与雪苔一样的疑问。
但,强烈的自尊心让夏眉月立时止住了哭泣,站直了腰身,还以当初位在淑妃时的高傲姿态,审读着慢慢走近的魏清懿。
雪苔立时往前走了两步,还未走到门前,守在幽梦宫前的卫军便拔出寒光泠泠的剑将雪苔隔离在门内。雪苔便只好站在门内,冲着门外的魏清懿行了礼,道,“奴才请魏昭仪的安。”
魏清懿抬了抬手,示意雪苔免礼。
魏清懿的目光却掠过雪苔的脸,笔直地落在庭院深处夏眉月那张泪迹斑斑的容颜上,轻笑道,“臣妾多日未见淑妃娘娘,听闻淑妃娘娘又逢迁宫之喜,特地过来看看。”
哪怕夏眉月如何愚钝,却也听得出魏清懿那话里的意味,带着几分讥讽,几分挑衅。
夏眉月便道,“魏昭仪见了本宫,怎么不行礼啊?”
“淑妃娘娘是忘了这里是幽梦宫么?”魏清懿冷笑,又嘲讽道,“什么幽梦宫,咱们都管这里叫冷宫。冷宫意味着什么,难道淑妃娘娘不知道么?就是本位冲着您行了礼,您恐怕都没有福分能受得起吧。”
“魏清懿!”夏眉月尖声吼道,又说,“凭你也配在本宫面前自称本位么?”
魏清懿抬手抚了抚鬓边的那朵蜜蜡葫芦镶金花钿,却并不回答她的反问,只说道,“淑妃娘娘那日在汀晖园里对本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儿,本位都好好记着呢。本位此番过来,是要替自己讨回公道来的!”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