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殿内,温初酒命闲杂人等全都退了出去,便是聆韵和慧心也不留下。那么,跟在魏清懿身边的凝芗和凝莞,便也只好都退了出去。
温初酒周周正正地立在殿中央,魏清懿自然也不敢坐下,唯独润琴跪在地上,说道,“当年,陛下还是王爷,咱们才人还未入王府时,便有一个青梅竹马的邻居哥哥,与咱们才人甚是亲密。若是才人没有被选入王府,便大约要与这位邻居哥哥,喜结连理了。”
“但,才人最终还是被选入王府,便断了与这位邻居哥哥的联系。再后来,才人入了宫,更是心如止水,哪怕偶尔听见老家传来了关于他的消息,才人也只能强迫自己当作没听见。可是,奴才知道才人的心里,其实从未放下过。”
“否则,三个月前,才人听说他得了急病,才会那么焦灼不安。才人还因此求过魏昭仪呢。”润琴说着,又将目光投向魏清懿,道,“昭仪娘娘,不过才三个月的事儿,您不会就给忘了吧?”
魏清懿闭了闭眼睛,长叹了一句,道,“好,本位确实没有忘记。”
“可香培她终归是后宫中人,她这样为了一个宫外的男子焦灼不安,甚至来求本位寻一位御医去给那人诊病。且不说本位仅仅是位在昭仪而已,就算本位真有那样的本事,本位也是不敢的。本位自然是要拒了她的请求,本位还好好儿地劝她,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害了自己,也害了自己的族人才是啊。”
说到此处,润琴激动起来,道,“所以,昭仪娘娘你怕,怕咱们才人真的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会连累了你。“
“好,即便如你所说,本位确实怕被她牵累到,却还未到要下毒害死她的地步吧。”魏清懿说道。
润琴冷笑,道,“昭仪娘娘方才不是还说自己从未与任才人红过脸么?那么,那一回昭仪娘娘是如何拒了任才人的请求的,又是如何劝诫任才人的呢?昭仪娘娘现下又说,还未到下毒害死才人的地步,又有几分可信呢?”
魏清懿也跟着激动起来,指着润琴,怒斥道,“你不要含血喷人!”
温初酒听了这么一通,大抵也理顺了魏清懿和任香培的关系,但她的直觉,还是不信魏清懿会是下毒的罪魁祸首,便对着魏清懿说道,“好了,先差人去把润琴屋里的那半块糕点验一验,若验出来不是雪上一枝蒿,那么自然与你无关了。”
温初酒这样说着,向外喊了声慧心,慧心进殿来,温初酒便吩咐她领着润琴,去润琴屋里验那半块豆糕。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慧心又领着润琴回到繁漪殿中,双双跪下。
慧心禀报道,“皇后娘娘,奴才已经请李太医验过了,那豆糕里的毒,确然就是雪上一枝蒿。想来,任才人便是吃了那豆糕,才中毒身亡的。”
魏清懿闻言,面色凝重,遂给温初酒跪下,道,“皇后娘娘明察,那毒确然不是臣妾所下的啊!臣妾还没有心狠到要害死香培的地步,请皇后娘娘一定相信臣妾啊!”
此刻,润琴已经按耐不住心口的怒意,狠狠地推倒魏清懿,道,“魏昭仪,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竟还想抵赖么?!”
慧心却及时出手拦着润琴,道,“皇后娘娘自有明断,眼下还轮不上你来指摘昭仪娘娘,你区区一个奴才,怎么敢一再对昭仪娘娘动手,还不自觉跪好!”
明面上的人证,或是物证,确然都十分不利于魏清懿,温初酒便只好说道,“此事还有许多疑点,先将魏昭仪禁足在繁漪殿中,待本宫再细细查来,再定罪也不迟。”
温初酒说着,却亲手去扶起魏清懿,道,“这几日,先委屈你待在殿中吧。”
魏清懿便含泪道,“无论如何,请皇后娘娘臣妾一个清白。”
温初酒点点头,便吩咐慧心道,“将润琴带回凤仪宫,本宫还有些话要仔细问问她。”
慧心自是听命照做。
温初酒说罢,抬脚迈出繁漪殿,扶着守在殿外的聆韵的手,离了青鸾宫。
温初酒一行人带着润琴离了青鸾宫,繁漪殿里便又静得听得到呼吸声,以及偏殿清泓殿里传过来的哭声。
魏清懿立在殿中,心上的悲凉与不甘渐渐地浸润开来,化作两行清泪,滑过脸颊。
凝芗和凝莞这会子已经进入繁漪殿殿中,见魏清懿如此悲泣的模样,忙上前去替她拭泪,凝芗又道,“昭仪娘娘,快别哭了,脸上还有伤呢。”
凝莞便赶忙去妆台旁的匣子里取来一只小银瓶,又从银瓶里倒出白色的药粉来,沾在指尖,轻轻点在魏清懿脸上,又忍不住骂道,“润琴那个贱婢,凭她竟也敢伤了昭仪娘娘,待这件事水落石出,饶不了她去!”
凝芗便问道,“昭仪娘娘觉着这毒会是谁下的?又会是谁在构陷娘娘呢?”
魏清懿被凝芗这样一问,遂收了泪意,冷静下来,说道,“其实,本位在后宫中的位分,不算低,却也不算高。本位上头还有四妃,虽说淑妃和德妃都已经……可还有贵妃和贤妃呢。就算这后宫的人要算计,合该先算计到她们头上,算计本位一个不算得宠的昭仪,又有什么好处呢?”
“除非,她们真正想要算计的其实并不只是本位!“
“依着陛下的意思,他不在宫中时,让本位好生帮衬着皇后娘娘,故此,最近本位一直都与皇后娘娘交好。那么,宫中的人,也很自然地将本位看作是皇后的人吧。所以,构陷本位的人,应当也想着构陷皇后娘娘吧?”
“那又会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这样毒的手段呢?”
凝芗闻言,静下来思量了片刻,又道,“会不会是幽梦宫的那一位。从前她就与皇后不睦,后来又被昭仪娘娘那样教训过,会不会在心底揣着恨意,就来了这么一出呢?”
被凝芗这么一提,魏清懿的心上也是一个激灵,却又犹疑道,“可她到底已经在冷宫之中,她父亲也被贬去桐洲了。如何能折腾出这样的动静呢?”
魏清懿思量着,却陡然想起了什么般,问道,“那润琴可是香培入王府时,就带入府中的?”
凝芗摇摇头,道,“不是的,润画才是任才人入王府时带进来的。而润琴,则是任才人入宫以后,才同太后娘娘讨来的恩典。”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