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华宫中,庄雨惜拿着一片白丝绢,轻轻地擦拭着手中的白玉箫,语气淡然地说道,“到底是太皇太后,虽不留下陛下和傅霓嘉用膳,倒替他们想得更周全了去。双双去了御书房?去了御书房才好啊……“
青蕾一面理着地上凌乱的乐谱,一面问道,“奴才倒是不明白了,庄医正好不容易才调配出的合欢散,统共就这么一小瓶了,贵妃娘娘怎么就舍得给了傅昭仪呢?贵妃娘娘为何不留着自用呢?”
庄雨惜将擦好的白玉箫对着阳光照了照,道,“自用?那得等多久啊?眼下,本宫哪里还有什么机会见到陛下呢?倒是傅霓嘉比本宫更有机会,哪怕陛下心中并不十分愿意,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陛下总归是要遂了她的心意去的。”
“可是,本宫怎么就甘心让她这样轻易得宠呢?你以为本宫从碧鸯宫回来时,为何又去了一趟重华宫呢?本宫是特地过去见一见敦敏的,敦敏的性子素来稳重,自是不会轻易就闹着要去见陛下。但是,本宫告诉他,他的父皇十分喜欢傅娘娘,倘或傅娘娘有了孩子,那他的父皇便要更喜欢了傅娘娘的孩子去。”
“本宫还告诉敦敏,若是想见父皇,若是想得到父皇的垂爱,就需得让他的母后带他过去。想来,此番御书房那里应该很热闹吧?”
青蕾似有些明白了,又问道,“贵妃娘娘既给了傅昭仪那合欢散,却又不让傅昭仪顺利承宠,这是何用意呢?”
庄雨惜将白玉箫搁下,笑道,“若是傅霓嘉这样便得宠了,顶多是谢谢本宫赠了她合欢散罢了。若是傅霓嘉付出了这么多心力,甚至求了太皇太后,去筹谋一场得宠的计划,却被温初酒给搅了,你说傅霓嘉会不会因此也怨上了温初酒去?”
“再想一想,温初酒见傅霓嘉在御书房时的不快,本宫心下便十分爽快。她们二人都是出自将门,便少不得要在心底暗自比较一番。想那傅霓嘉是如何大方得体,而温初酒便显得刁蛮乖张了吧。能这样拂一拂皇后的面子,岂不是一件乐事?”
庄雨惜说着,缓缓起身,踱到窗边,望着御书房的方向,又叹道,“青蕾啊,你说陛下会想起本宫么?毕竟,傅霓嘉今日的装束打扮,都与本宫十分相像呢。”
青蕾取来一袭挽纱,轻轻地绕在庄雨惜的臂弯上,又道,“会的,娘娘。说不准,一会儿小应子便会来报,叫娘娘好好准备着接驾。”
“是么?”庄雨惜冷笑,连她自己都觉得慕容凌夜来的机会是微乎其微的,便又转过身来,抓着青蕾的手,道,“好青蕾,本宫知道你是在安慰本宫。本宫其实已经得到消息了,那座未命名的宫殿,是陛下要送给皇后的。陛下在离开那个宫殿时,吩咐过,他今晚还是会去凤仪宫的。”
“不过,本宫其实并不急于这么一晚。本宫如今想要的,也已经不止是一晚而已了。从前,本宫以为,只要本宫肯委曲求全,同皇后祈求侍寝的机会,待本宫有了孩子,能在陛下的心上占一隅之处,本宫便会知足了。可是现在想来,本宫却觉得从前的想法真是太天真,太卑微了。”
“本宫一次次地同皇后示好,同皇后祈求,可本宫得到的是什么?本宫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了,本宫要从皇后的身上加倍讨回来!后位也好,皇恩也好,孩子也好,圣心也好,本宫通通都要!”
青蕾轻轻挽过庄雨惜的手臂,道,“无论贵妃娘娘做什么样的决定,奴才都会与贵妃娘娘站在同一边的。“
庄雨惜点点头,又从袖中摸出两锭银子,递给青蕾道,“青蕾啊,你悄悄往凤仪宫去一趟,替本宫将这十两银子送给淳瑛,就说是本宫谢她给本宫的消息。另外,也叫她好好儿地在凤仪宫替本宫看着,赏赐不会少了她去。”
青蕾自是领了银子,就往凤仪宫去了。
而御书房这边,傅霓嘉僵直地望着温初酒,握着青玉壶的手不禁颤抖起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樽加了合欢散的酒,竟这般被温初酒饮尽了。
慕容凌夜也是意外,但他却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
于是,慕容凌夜对着膝上的敦敏说道,“父皇手中确然有些急事要处理,你先回去。父皇答应你,明日一定去重华宫看你,陪你下棋。”慕容凌夜说着,将案上的一对白玉兔递给敦敏,道,“你拿着这个先玩,一定好好听你母亲的话,知道了么?”
因得了一双白玉兔,敦敏便兴高采烈了起来,乖顺地点头道,“那儿臣先告退了,父皇可要记得来看儿臣。”
慕容凌夜笑看着敦敏,微微颔首,便又朗声唤了汪如海进来,将敦敏先带了出去。
而后,慕容凌夜收回目光来,气定神闲地对着傅霓嘉道,“霓嘉,将这壶竹叶青留下,朕会好好地品,你也告退吧。”
傅霓嘉难得地蹙起了眉,她是不甘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却就此给他人做了嫁衣,而自己落得一场空。但,她在心中万千思量,却找不到一个支持自己留下的缘由,只僵着脸,道,“臣妾,臣妾想服侍陛下品酒。”
慕容凌夜面色一沉,道,“霓嘉,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若留下会发生什么?倘或你现下就告退,朕会谢你,将这壶美酒献给了朕和皇后。倘或你留下,那么就是欺君罔上之罪!朕不妨告诉你,朕知道这酒……但朕不觉得你是那样的人,或许你这样做,总有你自己的苦衷,朕才会容你如此!否则,便定了你死罪还不止,你阖族都要牵连其中!”
他竟早就知道了?!傅霓嘉满脸震惊,却也清楚此时此刻自己别无选择了,遂只好俯身叩拜,退出了御书房。
守在御书房外的音筱,见傅霓嘉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便赶忙上前扶着她的手,道,“昭仪娘娘,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傅霓嘉深深叹道,“是啊,太早了。”
音筱试探性地问道,“那酒……”
傅霓嘉又道,“陛下叫留下了,与皇后一道留下了。”
音筱闻言,心口一震,终究不敢再多问。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