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智在马路游荡,愧疚和不安愈发浓重,他想起那天柳雅彤的激烈,方向盘一转径直到了自己曾经的家门前。
行人寂寥的清晨,门铃响了个通天,里面却纹丝不动。
赵智抹了把脸上沁出的汗珠,稍稍退后几步,直接扯开喉咙大喊了起来,他知道柳雅彤就住在里面,不可能听不到半点的动静。
“柳雅彤,你开门,魏小聪是不是在这里?”
“柳雅彤,你开门!”
“柳雅彤,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我只是想问你点事情。”
柳雅彤睡得晚,原本睡得很沉,怀里的小女娃动了动,推着她的胳膊。
“牙痛阿姨,有人在喊你……好吵……”
柳雅彤侧身望了眼窗外,听了听,确实有人在楼下嘶喊,走到窗前看了眼,看清来人顿时来了起床气,一大早这条疯狗就开始疯了么?
披上外套,柳雅彤安抚了下哼哼唧唧的小女娃,推开门,见魏彦也披着外套准备下楼。
“叔叔,你回去睡吧,我下去看看。”
“柳雅彤,你开门!你是聋了?”
“我是赵智,我有事找你!”
疯狂摁门铃,一边扯着喉咙大吼,赵智也顾不得扰民也顾不上自己的脸面了,反正他得问清楚。
“我还以为一大早哪里来的狗在乱吠呢!”
裹紧外套,柳雅彤推开木门斜斜地靠在门边,隔着院子的铁门望向喘着粗气的花裤衩,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他又是闹哪出。
终于把人给呼唤了出来,赵智热得双手叉腰,明明冷得要死的清晨,他硬是出了一身汗。
“魏小聪去哪里了?她弟弟伤势怎样?”
尽管被柳雅彤暗讽,赵智这次却没在嘴皮子上与她斗,走近铁门,扯着喉咙问,
“她是不是住在你这里?她弟弟伤势严重不能出院,我可以给他转院,给他找最好的医生!”
不管魏小聪与韩晋如何,念及曾吃过她母亲亲手做的饭,这份情他也该伸出援手。
嘲讽的嘴角弯下,柳雅彤原本轻慢的脸瞬间结成冷霜,双眸凌厉地射向贴着铁门而站的人,
“你算哪根葱?凭什么你说帮忙我们就要舔脸让你帮忙?”
“疯狗,赶紧滚!”
柳雅彤是满肚子的愤怒,恨不得能甩他耳光,凭什么他赶人走,又装作好人到来。
“哎,你又算哪根葱?我要帮的又不是你,你凭什么拒绝?”
“我是念旧情!”
重重地捶了拳铁门,捶得铁门晃荡直响,赵智顿时也怒了,直接高八度又吼了起来。
“我要见魏小聪,不是要见你这个母夜叉,你凭什么乱骂人!”
“你让魏小聪出来,我有话跟她说。”
放眼鹿城,没有能帮魏小聪的人,此刻他不过
是念旧情,不过是想让她过得好点。
原本转身关门的柳雅彤,猛地转身,目露凶光地瞪向乱吠的赵智,
“给我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罢柳雅彤重重地关上门,暗自将他咒骂了千百遍。
当初她上门要见韩晋的时候她被阻拦他没有丁点儿的帮忙,甚至乱吠指责魏小聪,而如今却像好善乐施的天神冲天而降,甚至口出豪言要唯有他能改变局面。
哼,真可笑。
好不容易开了的门又重重地关上,赵智顿时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他辛苦了半天,没有丁点儿的收获。
“母夜叉就是母夜叉,整天只知道凶巴巴虎着脸,靠!”
低声爆了句粗,赵智揉了把因为长时间在室外而湿润的头发,扶额了冷静了会再一次退后两步,对着阳台又吼了起来。
“柳雅彤,我不跟你吵架,我是真心想要帮魏小聪。”
“你那天闹了半天只说要见韩晋,我根本不知道是她家出事了,要是知道我肯定第一时间来帮忙。”
想起那天她的焦急,如今他算是明白了,那个时候她该是帮好友去寻求帮忙了,却没料到吃了闭门羹,还遇上他与她对吵。
“柳雅彤,撇开我们的恩怨,现在让我帮帮魏小聪行不行?你也不想她弟弟残废是不是?才十几岁的少年,要是残废了多可惜……”
“她母亲过世了我很遗憾,她弟弟更不能残……!”
“废”字还含在嘴里,猛地一桶冰冷的水从二楼阳台从天而降,赵智几乎是眼睁睁看着泼下来的,短短几秒,透心凉得颤抖,他浑身湿透。
“滚,滚得越远越好,下次我就没那么客气了!”
站在阳台边缘,柳雅彤晃了晃手里的桶,看着他满头满脸的水,满意地勾了勾唇,转身进了屋。
低头,吐了口凉水,赵智重重地抹了把脸,俊脸彻底地黑了下来,抬头要骂人阳台却已经空无一人。
他这是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清晨八点,医院的长廊冷冷清清只有值班护士偶尔走过,一袭黑色针织长裙套着米白色长款羽绒服的董楠拎着保温壶踩着高跟推开了病房的门。
“你每天都起这么早,让我们值夜班的护士都不敢偷懒了,清早都得第一时间过来看看你。”
双眸彷如细碎的星光蕴含着满满的笑意,董楠放下保温壶便自然地俯身调整病床的高度,让原本已经斜靠在床看书的韩晋能坐直。
韩晋手里拿着的是经济类书目,翘挺的鼻梁架着金丝框的眼镜,尽管脸色依然苍白,双目却炯炯有神,若能忽略脸色的苍白,此刻的他已没有了大手术后的病态感。
随手将书本搁放在一侧,韩晋抓着床单缓慢地一点一点调整自己
的坐姿,看了眼忙碌的董楠,
“不需要给我准备早餐,医院这里的伙食就很好了。”
他转到疗养中心已经几天,而董楠居然也迅速地入职了疗养中心,不仅成为他的主治医生几乎也成为他的生活导师,一日三餐都几乎由她亲自打理。
“我上班也得吃早餐,不过是顺手罢了。”
“这是我昨晚睡前定时熬的小米粥,你喝喝看什么味道,希望能比医院的味道好一点点。”
拿出干净的碗给他倒了大半碗的粥,又拿出亲手做的红糖馒头和两个鸡蛋,董楠整整齐齐地摆放到移动桌椅上,推到韩晋面前,
“早餐清淡点,对你的康复有好处。”
“院里的营养师也是我医学院的师姐,这段时间正给我开小灶疯狂灌输营养学,我呢,正打算拿你来做小白鼠呢。你……该不会介意吧!”
拿起碗斯文地喝着小米粥,韩晋淡淡地睨了眼董楠,
“我还真介意,我身体经不起折腾,小白鼠还是留给别人做吧。”
在他未曾遗失的记忆里他和董楠已是多年不曾联系,而在手术后忽地凭空冒了出来,甚至热络得过分,让一直秉承保持距离的他不喜也不适应,只是碍于两家的关系而没直白将她拒之门外罢了。
明显的拒绝,董楠瞪着眼却不怒,反而轻笑了声,双手插兜地站在一侧凝着他小口小口地喝粥,娇俏地小声抱怨了声,
“晋哥哥还真无情。”
安静的病房只有韩晋慢条斯理咽食的声响,韩晋也彷如进入了独自的世界,并未理会一直站在一侧的董楠。
“我先去查房,半个小时后我接你去做mr复查。”
轻盈转身,米白的羽绒服似是刮起了阵微风,董楠脸上依然是娇俏的笑意。
“董主任!”
推着医疗小推车的护士从对面病房出来,惊吓走廊突然站了个人,抬头是浑身散发淡漠气息的董楠,连连恭敬地点头挤出微笑。
淡漠地回以点头,董楠揣在羽绒服里的手紧了紧,上一分钟的娇俏和笑意盎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力和挫败感在这一瞬间袭来。
医学世界的严谨和界限分明早把她训练成不苟言笑只遵循科学哲理的冷性子,甚至多年以前她亦自诩是冷漠之人,在同龄小女孩撒娇哭鼻子时她往往是眉头也没皱一下不分昼夜地投入脑颅研究里,她根本不懂得如何娇媚一笑,也不懂得撒娇。
而今,她每天却像打了鸡血般地搔首弄姿,甚至恶心的允许自己矫揉造作,允许自己娇弱。
那是陌生的自己,她并不喜欢,却学着去成为那样的自己。
潜藏喜欢的那些年韩晋也不过是她的一个梦想,一个不被认识会实现并遥远无比的幻想,当忽地有机会实
现时,她潜藏的喜欢忽地就溢满了心间,忽地就有了实现的可能,忽地就像伸手便能够到。
她奢望,她也拿出学霸的坚毅,可是,前路迷茫,如何叫醒一个沉睡甚至是装睡的人?
倒春寒在清晨高挂的太阳中渐渐地消失,丝丝暖意照耀在被细雨冲刷后显葱葱郁郁的花草上,远远望着,鼻腔间似乎也隐隐充盈着一股清新气息。
“下了多日的阴阴细雨,今天算是放晴了。”
换上一身白大褂的董楠推着韩晋穿梭在医院的后花园,声调清脆,驻足在长廊的拐角处,有意逗留。
尽管地面还有湿润的痕迹,有些行走方便的病友已经迫不及待在花园里散步,有些甚至在干爽的角落耍起了太极,若非人人都穿着蓝底的病服,放眼望去,还以为这是街心公园一角。
韩晋抬眼望去,天空一片白,没有乌云,也看不见太阳的踪迹,只是天色明亮了许多。
“你先忙去吧,我在这坐坐。”
闷在病房多日,连同心情也莫名的阴郁,此刻难得有丝丝太阳花,韩晋放松了身子,抬头凝着白花花的天际。
心细地调整了下轮椅的角度,让韩晋能看得开阔些许也能晒得上太阳些,董楠从白大褂里拿出纸巾擦了擦一侧的长木椅,姿态优雅地坐下,微微偏过头凝着抿着唇角的韩晋,
“今天不忙,我陪你坐坐。”
她亦步亦趋地追着,要的不过是利用职务之便多见见他多与他相处罢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秉承着古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