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了护我的手,过去不知道在尸体上摸些什么东西。
哪怕我心理素质再好,毕竟也是个姑娘家,说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反倒没点惊吓那是不正常。
我小声的和他道。“这种杀手,身上应该不会留什么东西的。”
杀人的人,怎么会留在身上什么物件平白让人知道了自己的主子是谁。
他却有他的道理。“千机坊的杀手很多都不是自愿为杀手的。”他幽幽的道。“如果我是千机坊的人,我定会在身上留下买主的信息。”
“怎么会?这样谁还会找你做生意?”
“没人找了,我也就自由了。”我听出了他语气中那淡淡的欢快声。“没死之前,自然拼尽全力希望任务能完成,有命活,还有钱拿。死了之后,自然将自己的死因埋怨在买主身上,没有买家下单,他们的主子就不会派遣他们去在刀口上舔血……反正自己都死了,留不留下证据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大碍?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摇头否认。“拿人钱财□□,这才是杀手的本分,他们做的这一行,也有这一行的规矩和道义。”
“你不了解他们,人性的确如此,你想的太单纯了。”
我疑惑。“那你就很了解他们吗?”
“我当然了解他们。”他起身,那口气听起来就像他真的搜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北中之大,总有王法够不到的地方,穷困潦倒之人大有人在,很多百姓为了生存就会卖掉自己的孩子……”
我突然听到一些刀口划过血肉的声音,明白他在做什么之后,只觉得心口冰凉,指间都在颤抖。
我硬着头皮问他。“……然后呢。”
他又忙了会儿,终于把刀收回刀鞘,向我走来。“然后就被千机坊的人收走,开始受着杀掉同伴饮血食肉的无道训练,弱者淘汰的机制让他们存活下来,却还要被千机坊的主子灌上一种每个月都需要服用一次的□□,一次不服,剥皮抽筋之苦直至死亡,而且一般寿命最多二十五岁。”
他过来牵我的手准备领着我走,我却有些怕,后退的躲开了一步。
他微微一愣,然后了然的笑笑,强硬的拽过我的手离开。“那样环境成长起来的人,他们懂得什么是规矩道义,没有接触过外界的还好一些,一旦通过几次买卖的机会在外面走了一造,见到了一些从没感触过的生活,那种落差,你让他们如何对他们的主子臣服……如果不是服了药,谁会留在那处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他们对于他们的主子,又怎么会没有恨意。”
我小心翼翼的问他。“既然都是一些可怜人,他们害你也不过听人口令,杀了也就杀了,你为何……”
为何会这样的惨无人道……
“为何连尸体都不放过是吗?”他的语调一直淡淡的,我发现除了我说他和我大哥断袖的那个事情之外,别的事情对于他都起不了太大的波澜和兴趣……
“这个世上,又有谁是不可怜呢?他们即是来杀我的,就不会得到我的可怜,不说可怜人必有可恨处这样的话,但是可怜绝对不是弱小的借口,如若今日是我被杀,你觉得他们会因为此事与你无关就放你一命吗?”
我始终低着头被他领着走在身后,思索了他的问题后老实的摇了摇头。
“甚至这些未经外面世界的人,多少都很好奇外面的世界,面对一群饮同伴血肉为生的人的好奇心,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真能仅仅是杀了封口吗?不会……他们都是些子没心的,就算有过,现在也半点剩不下了。”
我能理解他所说的这些根据,但是我依然不觉得这是他残忍的理由……
他像是明白我的心思一样,口气很轻,没有半点强迫我的思想,像是老朋友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一样自然。
“那你觉得,南宋,可怜吗?”他问我。
我愣了愣。“不可怜就能平白被打吗?”
他突然环过我的腰,轻功跃起,我听着他踩着瓦砾墙片的声音,几落间,直接落在了将军府我的竹园里,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府这样近了……
他着手给我解遮眼的布条。“那你知不知道,秦淮几次犯我南疆,甚至开始禁止两国的通商,他仗着和唐国要好,就觉得我晋不敢动他,越来越肆无忌惮……”
我听着他道父皇的事情,愣住了,因为他说的事情我不知道,父皇虽然一向对我严格,但是在我认知里却是个好皇帝。
“南宋为何那样弱,甚至不攻自破,你以为仅仅靠一个尚书大人里应外合吗?不是的……晋国曾多次向秦淮示好过,父皇曾示意过远嫁过去一个公主,秦淮却只打马虎眼不许理会。后来觉得可能是向来多愁善感的南人看不上我北方的女儿家,所以父皇又为太子求娶了宜兰公主,并且许诺,这份联姻,只求给太子而言,意思就是,无论今后他的哪个儿子当了皇帝,皇后都会是宜兰公主,就算我也算在内了……这样的诚意,我想当是够了的。”
我听的全身僵硬。“你是说……南宋亡的原因是因为……自满吗?”
“聪明。”他笑着夸赞我。“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的诚意,竟然让秦淮大怒,甚至呵斥我晋帝没有自知之明,我就想,也许秦淮是真的十分疼爱他的女儿吧……”
我突然眼眶有些湿润。“疼爱吗?”像是自问自答一般。“可能因为他已经将宜兰许给了任家公子,所以不好反悔吧。这样说来,也可以算是为了让宜兰留在了身边,算作疼爱吧。”
“我所知道的,他曾打算把公主许给苏煜过,不过被任华卿将苏煜给支走了,你可知那苏煜是谁?”
“我只知道他是黎国人。”我实话实说。
苏煜曾经是父皇的门客,时常陪着父皇下棋,传言也是位很有才学少年,虽然那时常住在长梁,但是那阵子我每日苦练于习琴,却没真正见到过,只听身边的姐妹说,他长得很俊俏。
他没有再往下说,竟拧起了眉头。“刚才没注意,一不小心系了个死扣,解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