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机一直冷着的脸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你也别教训七卫了,敢跟我谈条件的人真的不多,你有一个好属下。”说罢,不再理会众人,径直向驼车走去,“既然我说过要护送你们去无锡,就不会食言。”
这一句话无疑是给众位侍卫打了一剂镇定剂,这就意味着他们不用再这么累这么拼命了,以后也可以扬眉吐气了,说不定还会沾染上神仙的仙气,以后福气满满呢!
“大家休息好,就继续赶路吧。”商人笑了笑,起身行向了驼车。
“主子,你的身子……”七卫瞪大眼睛,看着商人麻利的起身。他的主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动作如此流畅,如此迅速了,以前主子起身时都是要忍受着痛苦,让人搀扶着起来的!
商人也是脚步一顿,依然有些白皙的脸上浮上一抹红色,难道是那几颗仙枣,把他多年的顽疾给……
“别想多了,仙枣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玩意儿,你若是想活过三十岁还是要看天意。”清冷的声音在驼车中响起,冷的令人心惊。
冰冷的话语,毫无起伏的调子,将刚刚还高兴的的几乎要跳起来的七卫打入冰窟。七卫颤巍着看向同样停住脚步,一步都走不动的商人,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只觉得主子此时的背影萧瑟的让人难受。
刚才还好好的气氛又冷了下来,七卫怒气冲冲的走到驼车旁边,一把掀开帘子,直视着缘机,避也不避:“我说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你这样说话没人会喜欢的!”
缘机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说好听的?难道要我骗你们说你主子的病已经好了,让你们白高兴一场?我只想说实话,这种无意义的假话没有任何用处,而且……”
“我有说过要让你们喜欢我吗?”缘机继续道,“幸亏你遇上的是我,若是遇上其他神仙,你早就死去全尸,魂飞魄散了。”
冰冷的眼神直视着七卫的眼睛,一股彻骨的冰寒从头到脚袭来,逐渐让身体麻木,最后竟是站也站不住,直接跌落下去。冰冷最后全部聚集在心口的位置,寒冷逐渐转化为恐惧,七卫这才响起他面对的是谁。
真的是缘机这两日太平易近人了,平和的让其他人忘记了她的身份,现在看来,她至今都没有动手杀一人,真的是很仁慈了。七卫心中明白,他面对的神仙真的是很宽容了。
缘机并未降低自己的音调,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空旷的大漠上却是极其清晰,刚刚还休息打闹的侍卫们也都站起身来,紧张的看着那辆驼车,看着跌落在地浑身抽搐满脸惊恐的七卫,心中也是有些不平。
“休息够了吧,够了就走吧。”缘机一锤定音,不容反驳的道。
那商人停顿片刻,踌躇不决着要不要上驼车。他的身子不好,不上驼车肯定是不行的,但刚才缘机的话也是震慑到了他,他不是也跟七卫一样吗,忘记了面前之人是个不能招惹的角色,他有些不敢上去了。
“主子,你还是别上了,属下来背着你吧!”七卫趴在商人耳边,小小声的说道。
还没等商人点头或摇头,缘机的声音又响起:“上来吧,不会杀了你的。”
七卫手一顿,苦笑一下。他的声音小的跟蚊子有一拼,离驼车的距离也是不近的,她居然能听到,神仙果然是神仙啊!
“别磨蹭了,我说不杀人就不会杀人,我不想脏了我的手。”缘机又道。
商人轻吸了一口气,转身上了驼车。
一路上寂静无声,一有情况缘机便会率先动手,将要图谋不轨的人打的半死不活。侍卫们就只管赶车,其余的事情几乎不用管,前进的速度大大提高。
……
魔界,与往常一样的漆黑的天空中散发着幽幽绿光,绿光之下便是一座辉煌的宫殿。宫殿通体青黑,散发着浓浓的黑气,恐怖而压抑。
每一砖每一瓦都是极致的华贵,华贵的奢侈,但却没有淫靡的味道。只有无尽的威严与严肃。
通往宫殿的路有五条,每一条都是孤零零的,周围便是万丈深渊,深渊之下,赤红的岩浆不时地喷薄着,无数亡魂在岩浆中呐喊求助,一张张脸刻在立起的石柱上痛苦的扭曲着。
宫殿里,没有宫殿外那么威严压抑,悠扬的乐音透过厚厚的墙壁传来,一袭亮眼的白色,如同一朵黑暗中开出的浄莲,在这样的环境中,格外的引入瞩目。
各色的妖女挥舞着纤细的手臂,竭尽全力的展示着自己的最好的风姿,或妖艳或纯洁,目的都是一样,讨好那高高在上的白色修长身影。
坐在宫殿两侧的鬼将们眼睛都看直了,只觉得勾人上火,然而坐在高处的身影却是始终淡笑着看着下方卖力扭动腰肢的妖女,没有一丝波澜。
“报!”一个鬼将从外面跑进来,跪倒在地,等待听候尘虑霜华的命令。
“呈上来。”尘虑霜华淡声道。
那鬼将起身,恭敬的将一封信件交到了慕严的手上,再由慕严呈上,送到尘虑霜华手中。
尘虑霜华懒懒的伸手,捻起信件。信件上一片白色,只是左下方一个钟鼓的标记很是显眼。
“四哥,你觉得这样就能难倒我吗?”尘虑霜华一边笑着,一边燃起鬼火,将信件烧的干干净净。
烧到最后,只剩下了那小小的钟鼓标记,那标记在信件被烧毁后逐渐变大,最后居然敲出来极有节奏的音律。
尘虑霜华听了片刻,站起身子,对着一鬼将道:“蛩喜鹊哀打不过我,就要去打另一位鬼王,现在他全部的火力都对准了鬼王暮鼓晨钟,另一位鬼王有难,我自然是要去支援,诸位要不要跟我干一票大的。”
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却不容其他人的质疑,所有鬼将一齐恭敬道:“谨遵尊上吩咐。”
尘虑霜华银色的面具下,是一张愤怒而冰冷的脸,蛩喜鹊哀居然敢对他的四哥出手,当他是透明的吗?
“报!”又是一个鬼将从宫殿外跑进来。
尘虑霜华低头看着下方跪倒的鬼将:“何事。”
“云神来访,说是有事情要与尊上商量。”
“宣。”尘虑霜华眼眸微闪,说道。
“用不着宣了,你哥我自己会走的!”云神漫步进来,依旧是潇洒的青衣青袍,进来后目不斜视直接走向了坐在最高处的尘虑霜华,旁若无人的拿起桌上的酒壶便饮了起来,没有丝毫拘束。
“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尘虑霜华一把夺过酒壶,随手将殿内的所有鬼将挥退,只留下尘虑霜华的亲卫慕严,“这可是月老亲酿的,我就带来了这一壶,你省点喝!”
“我怎能把自己当外人呢?多见外啊!”云神很不高兴的将酒壶夺过来,猛灌一番,“你也真是,有好酒都不知道叫我来喝,真不够意思。”
尘虑霜华鄙夷的看着他,道:“你也好意思说这话,你整天往月老那里跑,这酒你也没少喝吧?”
“得了得了,说正事吧。”云神几口将整壶酒都喝完,在尘虑霜华无语的眼神下淡定的擦了擦嘴,“四弟给你传了消息吧。”
“嗯。”尘虑霜华点头道,“看来这次是真把蛩喜鹊哀给逼急了,居然动用所有的力量去打四哥,他不知道这样做后方实力会空虚吗?这不是给我趁虚而入的机会吗……真是愚蠢!”
“这次不可大意。”云神摇头道,“蛩喜鹊哀虽然自负,脑子也确实不怎么灵光,但绝对不会做如此之事,这事恐怕不简单。”
“我先派人去那里探查一番,然后再亲自动手。”尘虑霜华抚了抚腰间的玉笛,眼神阴沉。
云神沉默片刻,眉间越来越严肃:“我担心,蛩喜鹊哀会这么做是因为……有新的魔王要出世了,他一定也与那即将成魔王的魔达成了什么协议,你也知道,四弟那里有山洪种和望天鼓这两个魔界圣器。”
“宁愿不要地盘,也要夺得圣器,的确是很像他的作风。”尘虑霜华坐了下来,一手支头一手扶着膝盖,沉思道:“不过这也挺值得,若是我,可能也会这么做,两个魔王一人一件圣器,自然都是法力大增,而四哥那里没有了圣器,实力肯定大不如前,又如何能抵挡得住两王联手,必定会被打败,地盘被两王瓜分。这样一来,地盘圣器,他们就都有了。”
“四哥被打败后,我自然是也敌不过拥有圣器的两个魔王,自然也会失败……真是打的好算盘啊!”尘虑霜华冷笑一声,“这样的方法能被想出来,蛩喜鹊哀也是不容易。”
“我看这不是他能想出来的,去,查一下那个即将要出世的魔王的身份,和他将会在哪里成王。”云神指挥着慕严,很是顺手。
慕严看了一眼尘虑霜华,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躬身行礼道:“是。”
“三哥,你真的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这可是我的亲卫,你就这么用了!”尘虑霜华佯装不满。
“哎呀,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你也该习惯了,而且现在不是危机时期吗!”云神大咧咧的摆摆手,“对了,你成鬼王是在何处?我从没听你说过。”
尘虑霜华低下头,让人看不清表情:“你问这做什么?”
“好奇啊!我听四弟说过他成王之地是一片钟鼓之地,成王后还找到了魔界仅存的两件圣器,山洪种和望天鼓真是跟钟鼓很是有缘,所以名号便叫‘暮鼓晨钟’,而你叫‘尘虑霜华’,为什么?这名号是怎么来的?”云神疑惑道。
“三哥你真的是很闲啊!”尘虑霜华无奈的捂脸,“四哥居然把他成王之地和名号由来都跟你说了,还真是无底线啊!三哥你是不是该回去了,你说你一个神仙总往魔界跑算什么事呢?”
“这怕什么?又没人能管的了我。”云神毫不在意的道。
“就不怕天界的那些神仙知道对你有偏见?”尘虑霜华道。
“谁敢啊?神帝都管不了我,其他小神小仙能耐何得了我?”云神语气十分狂妄,但他的确有狂妄的资本,连神帝都是说贬就贬的实力,怎会有人不长眼的敢质疑他?就算是有神仙知道了他整日里往魔界跑,也只当是云神有要事要处理,绝对不会想到他与魔界两位鬼王是三兄弟,还是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三兄弟。
“报,即将要成王的魔的所有东西都在这里,请尊上过目。”慕严从殿外走进来,向尘虑霜华呈上一卷书卷。
“哎,这事可是我让你做的,你怎么把这给了他啊!”云神像个小孩子一般想要先一步去看那书卷,可是慕严紧紧握着书卷,就是不放手,执意要让尘虑霜华先看。
“你这鬼将也真是有够古板,喂,我可是你主子的亲哥,你要学会讨好我知道吗?”云神无耻道。
慕严嘴角抽搐一下:“……云神前辈,求你了,别再闹了好吗?我想对活一会……”
云神咧嘴一笑:“嘿,求生欲还挺强的!”
尘虑霜华白了云神一眼,将慕严手中的书卷拿过来,看着看着,眼神逐渐阴沉,最后竟是冰冰冷冷。
“怎么了?”云神收起一脸的嬉笑,也是变得严肃。
“那新生魔王就在凡间,大漠之中。”尘虑霜华阴沉一笑,“为了成王顺利还躲到凡间去了,还是我们的熟人呢!”
“熟人?”云神眉头一皱,“谁?”
“天启古国国师。”这几个字缓缓出口,云神瞬间呆住,刚才还风轻云淡的云神此刻却是阴沉的可怕,这是他很少有的表情。
“也不知四弟知不知道。”云神磨牙道,“怪不得我找遍天下都找不到他的踪迹,原来是躲到蛩喜鹊哀那里去了,还想着成魔王!他还真有脸!”
“把这个送到我四哥那里。”尘虑霜华将书卷送到慕严手中,在这魔界之中,知道三人亲兄弟关系的人只有慕严,说什么东西自然也不需要避讳他。
慕严得令后便出了大殿,只留下云神和尘虑霜华两人静默不语。
突然,尘虑霜华猛地抬起头道:“糟了,缘机她还在凡间!来人啊!给我去查一查缘机现在在哪里!”
云神也是一惊,他记得,缘机走的时候是是向西方去的,泓钺宗的西方,正是一片大漠。
“凡间大漠很多,应该不会这么巧吧……”云神喃喃道,“怎么说也是掌管过机缘的,体内传承还在,应该运气不会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