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大的工程又开始了,缘机再次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的房间中,这一次一待就是十多天,房间中异常安静,偶尔有锦帛撕裂的声音传来。
校场也被封死了,是风神下的令,两个注定是神仙徒弟的小辈正在里面修炼,不能被打断。其他弟子的修炼场所从校场变到了石林。
石林中,长老带着愤愤不平的一众小辈修炼,但效果却是很不好,他们的心根本就静不下来。
“为什么啊?我们同样是等了一天,连个影子都没看着,白白的浪费了一整天,晒了一整天的太阳,最后好处却没有我们的?”一个脸部线条棱角分明的少年,原本年轻的面庞因为不甘而微微扭曲。
“对啊,为什么?就因为他们年纪小资质好吗?我们的资质也差不哪儿去啊!”有一个少年愤愤道。
“好了,谁得到好处不是一样,反正都是有利于我们泓钺宗的……”一个清秀瘦弱一直缩在角落里的男孩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呸!你懂什么!你有资格说这话吗?你的资质这么差,绝对不会被神仙看上眼的,我们可不一样。”又有人回了一嘴。
“真是丑人多作怪,不该说的话乱说!”
那个瘦小的男孩缩的更小了,挤在角落里不吱一声。
坐镇教习的长老本该制止这种同门间不友好的行为的,但是他心中也是略有不平,暗自埋怨两位神仙不给他深修的机会,所以他一直扶着自己的胡须,不发一声。
“唉,现在我们连校场都用不了了,修炼还要在这石林里,真是……”最先说话的小辈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个柔弱但有严肃的声音响起。
“怎么?没把机遇给你们,你们很不服起吗?”
一身绿衣的书文现身了,与平时的活泼不同,此时她的面容十分冰冷。她一直以为泓钺宗的弟子都是百一挑一的,心性必然是极佳的,但现在看来也是不过尔尔。
“我们就是感觉不公平,凭什么最后得到机遇的是他们,以长老的实力都不能看透风神和缘机仙人的一招一式,难道泓倾泓义能看见?”这句话说的可真是妙,既抨击了神仙的不公平,又抬举了长老。
那边一直在撸胡子的长老听见后明显很受用,点点头,故作高深的闭上了眼睛,也表示着自己的不甘。
“哼。”书文冷笑一声,就是这一声冷笑,却令炎炎夏日变得如同寒冬腊月,在场的凡人们都打了一个寒战,除了一个人,那个瘦小的男孩。
“不服气啊?不服气又怎样?他们就是比你们优秀,这是事实啊。”书文走过前去,在众人的注视下,将那个瘦小的男孩揽在怀里,“想得到我们的赐的机遇?好啊,拿出真本事来啊!别整天在这里嘴碎的抱怨,有这闲工夫为什么不多修炼一会呢?”
“我……”那个小辈神色更厉,刚想说些什么,书文又把他的嘴堵住了。
“你什么你!你真当这机遇是这么好得到的?为什么人家能耐得住性子等到最后,你却不行?”书文历喝道,法力运起,声音传遍了泓钺宗的每个角落,“你们为什么不行?”
“机遇是留给有准备有耐性的人的,他必须有坚韧的品性,不屈的意志,不为赢败滋忧,荣辱泰然不惊,这才是我们要赐机遇之人!你们行吗?就凭你们刚才那侮辱同门的本事,还是那因为别人得了好处自己却没有得到的丑恶心理?”
这番话说的毫无保留,丝毫不给众人任何面子,直说的一众小辈哑口无言,不知所措。
那位长老也早已没了那等仙人之姿,目瞪口呆的坐在那里。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弟子长老几乎都来了,围着一众人指着石林中的人窃窃私语,直把那些弟子指点的抬不起头来,那长老的脸色也是通红,似乎下一刻就会死掉一般。
书文很满意这样的结局,在她看来,就是应该给这些人一个教训。
书文拍了拍怀中的少年,说道:“别怕,跟着我走,他们不敢再欺负你了,我就喜欢像你这样品行好的孩子。”
书文很少见的严肃,对这个孩子,她心中满满的是怜惜,看见这个孩子,就像是看见当年弱小的自己。
那个瘦弱的男孩抬起头,清秀的脸上很平静,平静的让人心疼:“跟着……你走?”
“嗯,泓倾泓义以后就是风神和缘机的弟子了,就差我没有弟子了,你当我的弟子如何?”书文这一番话一出口,周边瞬间鸦雀无声,刚刚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我虽然不如风神和缘机那般能打,但好歹也是一代主神,文神殿之首呢,绝对能把你教好的。”书文蹲下身子,摸了摸男孩的头发。
“可是,我的资质很差很差的,差到长老都不愿意教我。”那个男孩平静的眼眸中刚刚多了一抹波澜,却又熄灭了。
“资质差怕什么!资质再好,不努力心性不好都是枉然,而且谁说资质不可以改变呢?”书文笑道。
“真的可以吗?”男孩惊讶道。
“当然,我的资质当年也是出了名的差,我可是最有名的废柴呢,现在还不是成了主神,成了文神之首。”书文说道。
那男孩挣脱了书文的怀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书文惊疑的眼神中,退后一步,恭敬的下拜行了大礼:“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弟子泓盈,见过师傅!”
书文眼中的惊疑逐渐变为欣喜与肯定:“好,好,好!”没有人看见,书文眼中那一滴将要话落的泪水。
紧接着,书文伸出手搭在泓盈的肩膀上,绿光闪过,两人已是消失在石林中,只留下沉默着的众人。
石林深处,乱石后方,两道身影隐没了。
“太好了,书文也有自己的传承者了。”风神淡笑道。
“这孩子挺不错的,他跟泓倾泓义的关系很好,我也关注过他,只是,胆子太小了点。”缘机道。
“没关系,胆子都是练出来的,当初你刚来天界的时候,胆子也不大不是吗,见到小魔小鬼就往缘机前辈身后躲,现在还不是杀伐果断冰冷无情……”一只手伸到了风神腰间,狠狠的掐了下去,把他的话掐灭。
“你说,我们这么早就找好继承人真的可以吗?我们被选定为传承者的时候已经都是仙使了,可他们还都是孩子,身心都在起始阶段,我怕这样会适得其反。”缘机抱起胳膊微微皱眉。
“都说时势造英雄,乱世出英雄,他们虽然年纪小,但也该做成为英雄的准备了,”话音一转,风神问道,“你是十五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十五岁?太久了,记不太清了。”缘机摇摇头。
“既然你记不住,那我来告诉你,你十五岁时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承权公主,上辅政事,下安百姓,左管祭祀,右练军队,那时候的你,平凡吗?”风神目光灼灼的看着缘机。
缘机心中一动,尘封已久的记忆都被重启,过去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
有时候,一些事情并不是你忘记了,它们都隐藏在灵魂深处,封印在心底,等着某一天,某个合适的时间,在某人或者某个事物的刺激下重见天日。
就比如她还是公主的那一段日子,本以为全都忘记了,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记忆犹新。
“那你呢?你在做什么?”缘机下意识的问。
“我……那时我还在皇位的争夺当中,我其实是不想争夺那个位置的,我是被逼的。”风神的嘴边没有了笑容,有的只是萧索苦涩,他的神情淡淡的,却让人伤感。
“父皇不信我,兄弟也不信我,可我是真的不想要那个位子,他们总以为我在做戏,他们总以为我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成为万人之上的机会。”风神喃喃道,“他们死了心要杀我,似乎只要是杀了我他们就可以安心,我这能去争去抢,我没办法啊!缘机你也是生在皇室,你也是知道的吧!”
缘机点点头,走上前去拍拍风神的肩膀,安慰着他。
“最后,我手刃了自己的父皇,自己的兄弟……我感觉自己很罪恶,但我终于当上了皇帝,那时,我也是十五岁。”风神继续道,“我只当了一年皇帝,就主动把位置让了出去,我把皇位给了我的哥哥,唯一还活着的皇子。在之后我领兵打仗,最后终于战死在沙场。”
“那时的我也和他们差不多年纪,也飞升成神了。”风神坚定的说。
“嗯,的确,他们到了成为英雄的年纪了。”缘机说完,抬头看着天空,天空碧蓝,美如画卷。
两人共同抬头仰望,看着这一片天空,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飞逝,转眼间,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间了,过了三四天了,校场上终于有了动静,莹莹光芒冲天而起,那束白光持续了很久,一直到黑夜才渐渐熄灭,两个小小的身影从校场里爬出,都是一身焦黑,要不是泓钺宗校服的质量好恐怕此时都要光着出来了……
“大师兄,我好饿哦……”泓义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喊饿,出来迎接的风神和缘机都是一个趔趄。
“真没出息,出来就喊饿,就不能忍着,有损风度!”风神一巴掌拍在泓义脑袋上。
泓义抱着脑袋可怜巴巴的看着风神:“人家诚实吗……”
缘机摇摇头,叹了口气,不想去理那两个活宝,便径直走到了泓倾身前,问道:“感觉如何?”
“感觉……其实感觉也不是很大,就是心里通透了很多。”泓倾想了想,乖乖的说道。
“嗯,还不错你以后就会知道这个的好处了。”缘机满意的点点头。
“还有就是,真的很饿哦。”泓倾小小声的说道。
缘机眉梢一挑:“算了,快回去吧,吃点东西,我们有事情要说。”
……
主殿之中,特地摆了一桌子佳肴,都是清清淡淡的,但味道都是没的说,说是香飘十里绝对不为过,泓倾泓义是真饿了,也不管身上一片焦黑,也不顾什么形象了,只管一顿海塞,一桌子居然很快就吃完了,立刻就有人又上了一桌,上菜的就是书文的新弟子,泓盈。
“你怎么……”泓义首先认出了泓盈,伸着油乎乎的手指着他。
“好了,都先别吃了,也不怕把自己的身子吃坏了!”缘机上前去把盘子收了起来,“快去沐浴一番,换身衣服!”
泓义撅着嘴起身,刚想要向最后一块地瓜下手,却被一个修长的大手拦截了。
风神拿着那块地瓜,放在嘴边咬了一口:“让你们去你们就去。”
那吃的真是香甜啊,看的泓义一脸不甘,就连泓倾都是一脸幽怨。
过了一会儿,两个小辈沐浴完毕,换了一身新的校服,照样是无双美少年,泓倾沉着内敛,冷静理智;泓义活泼好动,少年心性;而站在两人身边的泓盈,经过书文的一番打扮,也是风华初现。
风神和书文以及随后赶到的书文看着三人点了点头。
“以后,你们就是我们三人的弟子了。”缘机开口,一语惊人。
没有什么铺垫,没有什么激烈的言词壮语,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书文不高兴了:“缘机你到底行不行啊,说好了这拜师大典要情绪激烈一些的!”
“你行你来,不行别说话!”缘机白了她一眼,“当初是你们推辞着让我主持这拜师仪式的现在又嫌弃我,你来!”
书文嘴角抽了抽,仔细想了一下,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激昂的言词可以说的,她真的没什么经验。
“你们少说几句,把自己那脾气收敛一下,少在小辈面前丢脸!”风神假装严肃道。
“切!”两女同时翻了一个白眼。
三个神仙对于这简陋至极的拜师仪式很不满意,但底下的小辈却是都懵了。
泓盈还好,毕竟早在一天之前他就被书文看中了,但是泓倾泓义可没心理准备啊!
“不不不,不是……”泓倾下意识的摇头。
“什么?”缘机一愣,“你不愿意?”
“不不,不是,我……”泓倾摇头又摆手。
“不行,我还没准备好呢!”泓倾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我也不行,真的没有准备啊!”泓义也是一脸慌。
“准备?准备什么?没看见我们也没准备吗?你看你们缘机师傅拜师仪式上该说什么都不知道……”风神嘴角一抽,腰上一阵疼痛,又挨掐了。
“不用什么准备,我们也没什么准备。”缘机说道,“给个准话吧,是当我们的弟子还是不当我们的弟子,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这土匪般的语气和淡淡的威胁之意,让三人感觉他们若是一个摇头,真的就会失去这个机会,说不定还会被她杀了毁尸灭迹……
下意识的,三人同时打了一个寒战,同时点头如捣蒜:“愿意愿意,当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