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顾安喜旁边,隐隐有合围之势。
顾安喜迟疑道:“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穿粗布的码头力工顿时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他早就对这个追捕许久的小太监不满了。
领头的穿捕快服的人却是和善道:
“我们家主子想见见你。”
顾安喜左盼右顾道:“他……他在哪里?他来了么?”
顾安喜这时候还以为说的是大太子。
捕快服回道:“主子在皇城扫榻相迎。”
顾安喜这时候还是没听出异常来,皇城并不是一个固定的城,而是皇帝居住的城就叫皇城,以前只有一座皇城,那便是金陵皇城。而现在,多了一个洛阳皇城。
顾安喜点头道:“他没来就好。我正好要去找他呢,不过我的朋友还在等我,我去喊他一起去吧。”
顾安喜说完就想走,可是却发现人墙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
一抬头,看见几人明灭不定的眼神,当下顿时眉头一紧。
捕快服轻声道:“主子没请其他人,我们也不好私下做主,还是请阁下单独赴会吧。”
顾安喜此时才品出一些其他的意味来,她看着那几位做寻常百姓打扮的人,突然觉得有些面熟。
她读过很多书,记忆力也很好,此时朦朦胧胧的有了些回忆。
他们的脸庞与几个月前雨中的脸庞重叠,只不过,那时他们穿着蓑衣。
顾安喜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明白眼前人的身份。
她自北平到太原,他们追了她一路,她和裘北归有过猜测,应该是广南王派来的。
她把手伸到背后,握住了刀柄。
她的刀在与圣女一战的时候碎掉了,这把刀是后来买的。
经过之前雨中被追杀,但她却没有带刀的教训之后,她就把刀背到身后了,只不过她是反着背的,刀柄在下,自腰间伸手轻轻一抽便能抽出来。
“若我不去呢?”顾安喜握着刀柄,暗含警惕的说道。
那几人闻言目露凶狠,也纷纷把手放在兵器上,形式一触即发。
可就在此时,捕快服却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家主子真的没有恶意,我们也没有恶意,故人相请,阁下难道不去么?”
他说的情真意切,顾安喜又有点迷糊了,难道他们不是广南王派来的?
捕快服又拿出那块玉佩,继续说道:
“主子拿出这块贴身玉佩,足以证明其诚意。”
顾安喜细看捕快服手中的玉佩,发现上面的纹路虽然与自己的同出一系,可是又有着细微的差别。
她蹩了蹩眉,暗想,难道这是三皇子的贴身玉佩?他们皇室子弟每人都有一块?是了,我好像也看见慧静身上有一块类似的。可是三皇子找我作甚?
她又想起三皇子与他舅父广南王于几个月前的政变逼宫,那场皇宫的血腥。越来越想不透,心里也捉摸不定。
见顾安喜思索不定,那几人穿寻常百姓服的人顿时眼闪凶光,不住的用眼神交流。
他们乃朝廷禁军,行事果敢之余也讲求效率,本来他们在太原城等了几个月早已心生怨气,按他们所思所想,当然得乘眼下时机一举将顾安喜擒拿,纵然顾安喜薄有身手,可是又怎么能比得上他们几个大汉呢?只需小心一点,莫要弄伤她就行。
他们用眼神示意,却见捕快服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虽然极尽凶狠,可是也不愿在高捕快面前违抗命令,只好盯着顾安喜,一有异动就将她拿下。
顾安喜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她握紧刀的手松了松,说道:
“我思索片刻,觉得——”
她停顿了一会儿,捕快服微笑问道:
“觉得如何?”
顾安喜浑身紧绷,准备在说出自己的答案的同时拔刀。
可是,她最后却是全身一松,很平静的说道:
“我觉得还是和你们走一趟,当是去见见老朋友。”
捕快服闻言喜道:“如此甚好,想必主子知道也甚是开心。”
顾安喜的语气依然平静:“麻烦带路。”
在最后一刻,顾安喜本来想拔刀,眼前的人虽然说不上“无一合之敌”,可是她逃脱也不算难事。但她却放弃了,因为她想起来娘亲。
她在这里用一分内力,娘亲那里就少一分内力。
她已经害了娘亲一次了,不能再害她第二次了。
捕快服微笑着对她低声道:
“阁下这边请,我们此行还要经水路。”
顾安喜跟着捕快服往小巷深处走去,她后面跟着另外几个人,防止她逃跑。
顾安喜心情平静,心里却在想:娘亲此时应该还在路上吧?
顾安喜不知道他们的意图,可也察觉到他们在掩盖什么。
他们兜兜转转,还未出城,已经有一架马车在等待了。他们一上马车,穿力工和米铺帮工打扮的就坐在了前面,充当车夫。
而捕快服则和顾安喜坐进了马车,如此利索,看来他们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顾安喜的眼神游移不定,捕快服则是面带微笑的说道:
“这里去皇城还要好几天,换言之我们还要相处好几天,先认识一下吧,我姓高,你可以叫我高捕快。”
顾安喜惊诧道:“你竟然真的是捕快?”
她之所以有这个疑惑,是因为其他几个人虽然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可是眼神中的狠厉之气却是一样的,完全不像是平头老百姓。
高捕快含笑点头,没有多做解释。
顾安喜想了想,又问道:“你家主子是谁?叫我去又是为了什么?”
高捕快的神情忽的严肃起来,他想了想,觉得实在难以捉摸,上面那位主子根本没有细说,他连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和顾安喜说。
他沉吟片刻,道:“你去了便知晓。”
他如此模模糊糊,倒是和顾安喜想的一样。
她冷哼了声,盯着高捕快,过了会又问道:
“你们在太原城部署了多久?”
高捕快微笑道:“自阁下前去巴渝三峡那日起,至今已有四个月零五天。”
顾安喜紧盯他:“为何我之前没有见到你?”
她说的是那次雨中,有一队人马前来追捕他们,可是当中没有高捕快的身影。她记得很清楚,高捕快也着实很显眼,若他当日出现过,那顾安喜必定记得。
高捕快淡然回道:“那日我在赶来的路上,错过了。”
顾安喜追问道:“你从哪里赶来?”
高捕快回道:“我在西北地那边追查一个案子,收到消息后就马上赶来太原城。”
顾安喜皱眉:“你原来那个案子办好了?”
高捕快:“没有,我追查那个案子三年了,才刚有了一点消息。不过王命更加重要。”
长途奔袭只为查案子,从西北地到太原城可不近。
顾安喜眉头紧皱,觉得不太对劲。
忽然,她恍然道:“你就是那个‘神捕-勘星’?”
神捕勘星,是江湖人给的称号,在一众“剑神”、“刀狂”的称号中,这个称号倒算是风雅。他统领官家大大小小的捕头,当然如果只是这样,那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捕头头子而已。
事实上他的能力也非常出色,有许多朝廷和江湖的案子都是他破的,所以在黑白两道都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勘星,反而往了他姓甚名谁了。
高捕快闻言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容:“都是朋友夸的,做不得真,你叫我高捕快就行。”
顾安喜眉头皱得更紧,能驱使这位神捕的只有朝廷,也只有朝廷才能满足这位神捕到处查案,无须管其他的心愿。
可是,这个朝廷,又是哪个朝廷呢?
顾安喜心里有了答案,可是又觉得不合理。
若是三皇子寻她,又寻她做什么呢?
高捕快待在马车里,见她不说话了,自己也不说话了,老神在在的。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安喜皱眉,越发觉得眼前这位高捕快高深莫测。
他们辗转数日,都是坐马车,马都换了好几批。
不知是第二天还是第三天,驾车的车夫也换了一个。
那是一个有胡须的中年人,他的肩膀上似乎有伤,裹了白布,可是马车颠簸,他肩膀上的白布时不时的就会渗出血来。
顾安喜本来还很奇怪为什么他们会叫一个伤员驾车,后来这个人经常面带不善的回头看她,她这才觉得面熟,恍然想起这个中年人正是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
顾安喜默然,这个神捕真是厉害,从她一开始说要吃糖葫芦开始,她就中了局。
顾安喜乘坐的马车拐着弯的往金陵走。
而另一边厢,裘北归捏了捏地上的泥土,这里是太原城外,这里有一条浅浅的辙痕。
他抬起头,看着这条路通往的方向,他无比确认带走顾安喜的人是从这条路走的。
因为他已经找遍了城内的所有线索,当中都指向了城外。
他不可能再中第二次计中计,因为他已经打起了万二分的精神去检查。
“不管是谁,都要承受我的怒火!”
路旁的一棵树无风自动。
他说完,就转身往城里走。
他的马还没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