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伫候劫(3)
荒山十岭,寸草不生。
唯一峰高耸直立斜插入云,云雾缭绕间,峰腰百花争艳、花开不败,一路延绵至顶,清妍绝丽,美不胜收。峰顶苍木挺拔硕大、遮天蔽日、苍翠欲滴。峰险崖陡,多绝壁峭石。峰底一石独起无路可行无石可攀,荒凉贫瘠,一峰多怪景,人迹罕至。
传言,峰顶乃日月精华凝聚圣地,一得道奇人常年隐居于此潜心修行、不问世事,若有人心至诚、念至深,攀峰越岭不顾生死直入峰顶林中求医问药,必能有求必应,去病除害,长寿百岁无虞。
也有传言道,林中其实仅住一位貌美仙姑,冰肌玉肤,白裙飘飘,身饰瑶环瑜珥之佩,手操琵琶琴瑟之音,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一颦一笑,勾魂夺魄。更有传言道,林中实乃怪人猛兽,喜食人肉,喜饮人血,以生剖人心为乐,以生吞人心滋养,残忍可怖。
自古传言虚实相生,是不可全然信之。
至少,云凌修与褚沫跟着那名叫做“茯妤”的老妇人从怪石中间的幻术中穿行,转过好几座峰岭之下后,便得知住在峰顶林间的便是这老妇时,便知晓这传言实乃不甚可靠。
不知那些吉洛人知晓他们敬仰崇拜、存在于传闻中的仙姑,便是自己平日里嫌弃、打骂的疯婆子,心中该是作何感想。
曾幽居此处,为民除恶的仙姑自然也会老去,不似年轻是那般貌美,甚至精神不济,神智时而清楚,时而恍惚。所幸不管神智如何,她始终认得褚沫,认为自家小姐归来,言行颇为乖巧,一路来也未有麻烦。
云凌修颇为惋惜地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妇人,之前她浑身污垢尚不觉,待她如今收拾妥帖,他总觉得她的模样似乎在何处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此处便是绝壁!”云凌修指着那处与周围峰岭明显不同的高峰,对着褚沫介绍道。
褚沫点了点头,朝那处望去。那名老妇却满脸怒容地皱起眉,反驳道,“那才不叫绝壁!它有自己的名字!”
自前日午后从吉洛部落出发,三人已疾行两日有余,其间一半时间这名老妇都似乎神志不清,并不理会二人的话语,一边前行,一边摇晃着脑袋,嘴里念念有词,却又听不清楚。
云凌修一度怀疑她会不会带错路,可多次沟通无果,也别无他法。后来,眼见离主峰愈来愈近,他不禁按下心中的困惑。
此刻她主动接话,似乎神智又清楚了一些,云凌修不由得笑问道,“那它叫什么?”
“它叫凝碧崖!”
老妇说起它的名字,眸光晶亮,满脸骄傲,如同娇俏少女般撅起嘴,指了指那处峰岭,“是不是崖如其名?”
“此峰色如碧玉,凝泽芳华,崖高万丈,千壁万仞,耸立云天。因而我唤它凝碧崖!”
眼见老妇所坚持的名字确比自己所取的“绝壁”二字来得贴切动听,云凌修虽有不甘,却只得努了努嘴作罢。
云凌修将此峰看作山岭,在茯妤眼中,却是一座山崖。
这下,褚沫算是看明白了。
敢情这座峰岭实则并无名字,云凌修的介绍只是他自己的取名,不由得深觉有趣,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以作安慰。
“世人只知凝碧崖崖高峰绝,无人敢攀,更无人知晓万丈峰峦下另有一番天地呢。”那名老妇却并且注意到云凌修的情绪,似乎陷在某个回忆中,脸上满是少女的娇俏可爱,满怀期许,“我在这里等师父,一定能等到的。此处,他一定会回来的。”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那方峰岭的脚下。这时,云凌修才知晓,为何茯妤会称其为崖。
没想到那座峰岭看似孤绝高挺,山岭脚下却是另一番全然不同的景象。山岭之下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在群山环绕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谷底。
谷中绿树成荫,花草繁盛,更有清溪潺潺,颇有清幽之意境。崖壁前一座竹阁掩映在竹林中,竹阁背靠青山,于苍翠绿意中更显雅致,竟是透出些许仙意。两边林木浓郁葱郁,绿意盎然。
茯妤指着那处竹阁,将自己常年居住的地方展示在二人眼前,笑着跟褚沫介绍,“小姐,这便是茯妤长大的地方,之前一直说要带您前来作客…没曾想,转眼半生过去了,这个愿望才算成真。”
年过半百的老人说起此话,眼里泪光闪动,却仍旧弯起唇角一笑,“此谷景致空灵动人、烟云朦胧,因而茯妤一直称之为空蒙谷。”
“好名字!”
褚沫沉浸在谷中景致之中,忽然想到拾聿师父的那处住所,也是这般清幽雅致、与世隔绝之地。
眼前的茯妤显然一直活在困惑之中,即便住在这般廖无人迹之所多年,似乎也并未获得一份安宁,即便神智不清,却始终一直等候着那人的归来。她的内心,定然有许多回忆吧。
可那人始终没来。
她在此苦侯多年未果,这才会走出这方地方,流落到吉洛部落吧。
那师父呢?
为何避世?
也是在等候着谁吗?还是在等一份答案呢?
师傅真如自己看到的那般心无牵挂、肆意洒脱吗?
不知为何想到这些,褚沫心下一时有些感慨。眼中浮现出拾聿师父始终淡然的脸,似乎永远处变不惊、满脸笑意,带给人宁静安定之感。可这一次,她似乎也在那般悠然自若的神情中找到了藏在眼角的隐忧。
“好名字!”她的思绪神游,还未言语,云凌修已然赞道,“我在古族多年,竟从未发觉此处的风光!”
“古族?”
哪知那名老妇人听闻这两个字,满脸骇怪,抓住云凌修的衣领,双目通红,情绪激动,“你是古族之人!你竟是古族之人!”
“古族之人如何?”云凌修几乎被勒得喘不过气,扯了扯衣襟,疑惑道。见老妇忽然间又开始神智不清,褚沫赶紧拉了拉她,她才似回过神来,浑身仿若泄了气一般,瘫软在地。。
“那你可知墨昭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