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的定时之灯开启,初晨光辉洒落。
前一天的细雨朦胧过后,目及所见的天是碧空如洗的清澈。
喧闹初始前夕,清凉空气游荡在世间每一个角落,随腾空的旭日而升温。
恍惚间,微风拨动世间尘埃的轻响,迎向在旁屹立的朽木缭绕,化为地狱之门外的虚无话音。
风华,遮掩,残烛。
烟云,袅袅,翻腾。
先辈英灵还未散,遥挂天际难俯首。
临深渊,感万古。
大风四涌,荡衣衫。
黄沙漫天,遮双眸。
万古眨眼间,唯鹤翱九天。
鹤栖枯枝头,悲鸣声不休。
树惑欲问之,然鹤已仙逝。
天穹星河脚下途,日月风华掌中物。
执笔人,绘不出大好河山图。
图中人,看不透风花雪月色。
使命般推动的轮回,等到了他的主人,可看着晨曦升起的人却早已朦胧。不知何时,喧闹初始前夕的清凉被聚光灯打散。
在晨曦被四周高大建筑遮挡的阴影里,无人问津的老旧小区内,今天不知为何,人头涌动,成千上百台摄像机聚焦在一户人家门口。
在门外有人不停敲门,在门内有孩童不断哭泣,在孩童旁有母亲屏息擦拭他的泪水,强忍自己眼中湿润,对他说:“别怕,有妈妈在……”
如果说叶一心见她时,她瘆人的模样,像不甘心沉寂在深渊而爬出的鬼魅。
那现在她麻木的神情,就像一根木桩,熟悉世间冷暖,感其如同深渊。
如果说叶一心见她时,她强撑死意的绝望眼神,像溺水之人在水中疯狂扑腾而发出声的无助。
那现在她冰冷的眼神,就像沉入冰冷湖底中瞪大眼眸的尸体。
如果说叶一心听她从门缝中传出的话音,像踏入黄泉的魂灵在喝孟婆汤前绝望地嘶吼。
那现在她隔门而出的话音,就像喝下孟婆汤后,祈求着一个好的轮回。
“我求求你们……
一切都过去了……
我儿子要去上学……”
本以为过去了的一切,却以往日期盼的场景重现,当初他们避之不及使心感悲凉,可如今他们莫名而来的暖意,终于在这一刻满目疮痍的心破碎成片。
然而,敲门声没有因此停歇,反而更加剧烈。
门终于坚持不住而敞开,一条海天集团强行拆迁的消息,也如同插了翅膀般在网络上沸腾,瞬间霸占了各大新闻板块以及社交媒体的头条。
其中一个视频的火爆程度,前所未见。
视频中,海天集团强行拆迁的受害者沈芹,拼命地抱着孩子,哽咽到连不成片的话语,加上无人见之不动容的神情,一时间舆论沸腾到顶点,海天集团千夫所指。
其它不利于海天集团相关的消息,也是一涌而现。
但是,相对来说,宁城执法局无所作为或者还能从中延伸的问题,却是一星半点都未曾有。
不过,宁城执法局的局长羿峰,此时看上去倒也一点都不轻松。
局长办公室内,他在窗前来回徘徊,急促步伐没能掩盖颤抖的双腿。
双手负在背后,掌心满是汗水。
低垂的头下,是一张阴翳的脸庞,神情看上去紧绷到极致而微弱抽动着,没有擦拭的汗水不断滑落至衣领处。
随着时间的流逝,衣领被汗水浸透贴在了皮肤上,然下面鼓起的青经又将之微微撑起。
叮铃……
突然!办公桌上手机铃声响起,他打了个激灵,仿佛是从噩梦中惊醒般,猛地抽了口气,连忙抬手拭去脸上汗水,大步向前,拿起手机,接通号码,慌忙开口:“您可没说……”
“我也不知道。”他的话语立即被电话那头一道深沉话音打断,“查清楚是谁干的。”
羿峰微仰了些许头颅,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回应,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告诉他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
一时间,他拿着手机愣了住,吸入进口鼻的气息都没有吐出,直到脑海有麻木的窒息感,才将这口气吐了出来。
同时,拿手机的手无力垂落向下,又马上抬起放至眼前,仔细端详了番,莫名笑出了声,摇着头,就把手机高高举起。
但是,想象中手机奋力砸落至地上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过了片刻,他就将手机轻轻放回到桌上。
也在这时,办公桌上又有一部手机响起,他很快就接通了电话,“城主!”
“羿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雄浑咆哮,“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这件事情压下去,我不想看到任何有关不利于平清的消息,如果后续话题殃及宁城房价,你自己看着办!!!”
话落,又是如同刚才般,电话被挂掉……
网络上舆论还在沸沸扬扬的发酵,而有地方确实真的人声鼎沸,那就是宁城证券交易所。
今天开盘,海天集团股票便已经跌停,随着时间的流逝,跌停板上的抛单正在急剧积压。
交易室中,绝大部分人盯着海天集团股价面板,咒骂之声不绝于耳。
不过,从中还是能听到些许情绪较为平稳的声音,“卖吧!看这架势,明天肯定还是个跌停。”
“这个情况推上去,也卖不掉啊!”
“别抱幻想了,明天亏得更多!”
……
而这时,梦儿也来到了集团,听着李依楠的汇报,手中浏览着相关新闻,叶一心则乖乖的待在一旁。
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可相关新闻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显仓促。
对于舆论指责海天集团,她欣然接受,既然事情已经无法避免的发生了,第一时间承担起责任这是她的原则。
不过鱼龙混杂的消息中,有一篇文章让她眉头紧蹙,这篇文章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
文章从星娉两国持续多年的贸易战出发,在双方经过多轮谈判而告破,导致两国形成对峙的情况下。
集团还与娉国家族式企业爱丽丝合作,将资本家无情冷血诉说的淋漓尽致,不在乎家国尊严而眼中只有名利和金钱。
底下评论也是纷纷痛批,表示不会使用其产品。
不觉间,她手掌重重地拍在了桌上,骂出了声,“脑子有病!”
顿时,李依楠被吓了一跳,手不经意地抖动将文件掉落在地,不过她没有去捡,停下了汇报,低下头,不敢再出声。
她自入职以来,也算是跟梦儿经历了些许风雨,但也从未见过她生怎么大的气,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喘。
而叶一心更是不敢出声,也不能说是不敢,只能说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说不上来什么。
也许是因为总是站在黑暗面,一下子要走到台前,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不知该怎么做。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他现在也很懵,不清楚为何这件事情会变成这样的方式呈现,如果说按照发展线路进行,这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情,但是总感觉有些怪异却说不上是哪里有问题……
越想脑袋越疼,在深吸了口气后,放弃了思索,对李依楠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李依楠虽低着头,但余光却一直观察着两人,见到叶一心示意如释重负,连忙捡起掉落的文件,小心翼翼地出门而去。
叶一心看着她离开,转头望向梦儿,看她是真生气的模样,脸上神情也凝重了些许,沉声说:“梦儿,怎么办。”
话落,梦儿神情才稍平复了些许,迎向叶一心凝重的神情,给了他一个暖心的笑意。
“执法局现在有人比我更为头疼,如果越是牵扯到上面的人物,他脑袋就越疼,就越想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宁城经济支柱是地产,集团里面主要来源也是如此,平清这块区域改造是花大价钱拿下来的。
如今企业成本提高,通货膨胀,他们不会任由事件发酵的。”
叶一心看着她脸上笑意,顿感莫名,听懂了她前面半句话的意思,可后面半句摸不着头脑。
执法局的腐败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越是上层,那他要压下此次事件的心情会更加急切。在回想到军师之前说的话,是局长让他不要去查,那也可见是金字塔顶尖由上向下腐烂。
叶一心觉得这其实还好,他见识过更夸张的地方,内部全已经烂透了,外表却还是一副璀璨模样,当一显于形,爆发出来的灾难比这要煎熬万倍。
梦儿看着他疑惑神情也没有解释,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对于集团来说还是有着不可磨灭的恶劣影响,如果平常的我,会将舆论引去他出,事情发展至今要想压下已无可能,娱乐新闻总是比之社会新闻有吸引力……”
说着,她见叶一心微凝起的眉宇,轻叹了口气,“可是我怕你心里会不舒服。”
“梦儿……”
“嘘!别说话,用心听!”梦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闭上眼睛,轻喃喃了句:“我也想听听自然水流的声音。”
……
没过多久,海天集团立马发了声明,总结起来无非三点。
第一点:此次拆迁事件确实是集团管理层疏漏,在这一点难辞其咎,主要负责该项目的副总,在前一段时间突发疾病离世。
第二点:集团旗下子公司海天房产总经理孙志学,利用职务之便侵吞一半拆迁款。
这在集团内部自查中已经将拆迁款补齐,虽然强行拆迁而导致的伤人事件集团,都是孙志学找集团外的工程队所为,但是集团对此深表同情,一定尽全力赔偿给其带来的伤害。
第三点:孙志学已经移交至执法局,相关消息还需等执法局反馈,海天集团全面配合调查。
在同一时间,执法局宣布破案,涉案人员孙志学利用职务之便贪污拆迁项目款,还利用职务之便滥用集团之外的工程队,导致造成人员伤亡。
而令人惊奇的是,本也应该算此次事件焦点的利泉公司倒是一片祥和,网上也没有相关言论。
但是,在茶桌上,相对而坐的武爷和军师面容上却无半点喜色。
军师看着武爷云淡风轻的神情,不自觉得就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小声地嘟囔了句:“风天……”
武爷看着他低下头,平静的眸光中透露出不舍神情,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风景,眸光也恢复如常,瞥了眼窗边的日历,自顾自的问了句:“今天几号了?”
……
碧空如洗的天,伴随时间流逝,也伴随被海天集团股价下跌所掩盖的舆论,夜色又是临至。
空气如同初晨般清凉,然清凉突然被扑面的湿润气息所打散,空气中沉闷之感弥漫开来。
平常宁城的天,星辰难得见其一。
而今天,虽无那日星象时般漫天,但却有一颗格外璀璨,也就仅仅只有一颗。
正要细细端详之际,星辰从天际坠落。
“荧惑守心,玄武星落,沆漭掀惊涛,川流避自归。”王鸿轩看着天际急剧坠落的星辰,口中喃喃。
他眸光中被凛冽寒意所充斥,与昨日月下时相同,也与往常的淡然截然不同,看上去与他温煦而又沉稳的外表截然不同。
话落,他低下头,闭上眼眸无力地摇了摇头,“周飞鹏回天星!”
伴随话音,坠落星辰消失在天际,滂沱大雨而下,雨水捶打大地发出的重响,仿佛是榔头敲击枷锁般清脆。
同时,在家中陪梦儿浏览舆论走向的叶一心,他手机响起,是军师的电话,但好像又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武爷……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