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菲儿对自己改了称呼，苏瑾瑶点点头，算是满意了。这才道：“没找到杵和臼，就用擀面杖把山药蛋擀了。一会儿做山药糕吃，咱们家没有糖吗？”

“没，没有。”苏菲儿更惊讶了。她都不知道山药蛋还能做什么山药糕，苏瑾瑶不是一直都傻的吗，又是怎么知道的？

“没有糖，这山药蛋总会有些苦味儿的。”苏瑾瑶又把摊在面板上的山药刮起来，捣一捣，再擀。一抬头，就看到苏菲儿用吃惊的目光看着自己。苏瑾瑶不想多解释，索性装狠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会的东西可多着呢。”

“哦，那你做吧。”苏菲儿被苏瑾瑶一句冷话说的差点哆嗦。赶紧走到灶台边，借着烧水的功夫，躲开了苏瑾瑶的眼神。

苏瑾瑶看到苏菲儿那战战兢兢的样子，有些想笑。忍了忍，装作没事的道：“山药蛋是蒸熟了的。去了皮，擀成泥和上白糖再包上豆沙馅就是山药糕了。可惜白糖没有，豆沙馅也别指望了。”

苏菲儿听苏瑾瑶说完，手里的水瓢“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苏菲儿是吃惊苏瑾瑶哪里听来的这种做法啊。这山药蛋还不都是煮熟了直接剥了皮当粮食吃？

谁家有粮食，都不会吃这带着苦味的山药蛋的。也只有苏家这么穷，连糙米都吃不饱，才会去挖山药蛋来当粮食的。

可要是按照苏瑾瑶的这种做法，估计这山药蛋都能当点心吃了。那可是他们苏家连过年都不敢想的吃法啊。

“大姐，你尝尝，这是二姐做的炒野菜。可香呢。”苏城从自己面前的碗里抬起头来，看到苏菲儿吃惊的模样还以为大姐是想吃这么好吃的野菜了，忙着把自己的碗捧了过去。

苏菲儿吸了两口气，就当苏瑾瑶还是傻的，也不理会，低头接过苏城手里的筷子，夹了一筷子野菜吃。

一口炒野菜放在嘴里，苏菲儿就感觉这味道真是鲜美。嚼一嚼，脆生生的满口生津。这哪里还是又苦又涩的野菜啊，真的比鲜菜还好吃。

“姚儿……哦，不，瑾瑶，这炒野菜真是你做的？”苏菲儿一时间惊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要是佐料齐全，还能更好吃。”苏瑾瑶随意的说一句，开始把手里已经完全捣成泥的山药蛋造型。既然没有糖和豆沙馅儿，起码弄得造型好看点，也能增加食欲啊。

给山药泥造型之前，苏瑾瑶看了一眼专心盯着自己的苏城。苏城的眼神特别清澈，看着自己时候还带着满满的期待。苏瑾瑶想了一下，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在苏瑾瑶的摆弄之下，白白的山药泥就变成了一个小白兔、一只小圆猪和两个小雪人。

“二姐！”苏城最开心，欢叫一声，小手捏起山药泥做的小白兔叫起来：“二姐手真巧，我有兔子肉吃喽。这个是猪肉，这个是……人肉吗？”

“噗！”苏瑾瑶听着苏城那稚嫩的童音和如此萌萌的答案，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苏菲儿则是还处于震惊之中，简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变傻了？还是说，自己都快要疯了？她此时看着苏瑾瑶更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好了，吃饭吧。今天的饭就只能这样将就了。”苏瑾瑶说着，已经径自坐到了桌边。忙乎了半天，她也早就饿了。

苏菲儿微微回神，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苏瑾瑶和苏城已经开始吃饭了，赶紧道：“我给爹送饭去。”说完，赶紧去盛了一碗菜，又去拿了个山药泥的雪人，转身就走。

苏城在身后喊着：“大姐，爹吃过了。二姐让我给爹送过饭了。”

苏菲儿却没有停下，还紧走几步道：“那我去问问爹的饭够不够。你们先吃，别等我。”

苏菲儿端着碗来到了苏显贵的屋里，苏显贵已经吃过了饭，正在使劲儿的揉着自己的腿。

这双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肌肉也全部都萎缩了。但是如果不每天揉捏一下，只怕腿就要烂掉了。苏显贵倒是不怕死，可他怕死不了还要花钱治病，那就更拖累三个孩子了。

苏菲儿进门，竟然没有嫌这屋里臭，还反手把门关上了。

“菲儿，怎么了？”苏显贵看着大女儿慌慌张张的样子，连忙问着。

“爹，你有没有发现，瑾瑶她……不对劲儿？”苏菲儿压低了声音，还是不敢如以前一样叫“姚儿”了。可是叫一声“瑾瑶，又觉得不像一家人似的，心里更是别扭。

苏显贵听苏菲儿问这个问题，看看桌上吃空的饭碗，对苏菲儿道：“菲儿啊，你是说姚儿不傻了？这不是挺好嘛。以后姚儿不闯祸了，还能帮你的忙了。”

“不是的。爹，她不让我们叫她姚儿了。她说她叫瑾瑶，苏瑾瑶。”苏菲儿想起苏瑾瑶强调她名字的时候的那股子气势，忍不住又是一个轻颤。

苏显贵听苏菲儿说完也皱了皱眉头，继而叹了口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却没有再出声了。

“爹，你难道觉得瑾瑶这样是正常的吗？你倒是说说话啊。”苏菲儿一下子没了主意，还得把爹当成是主心骨。

“菲儿啊，你帮爹把炕梢的小箱子打开。”苏显贵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捏着其中最小的一把黄铜钥匙，递给了苏菲儿。

苏菲儿打从记事开始，就见爹和娘这屋的抗梢摆着个小箱子。可是一直也没见爹娘打开过。后来爹瘫了，娘也去世了，全家的担子都压在苏菲儿的身上，她倒是把这小箱子给忘了。

现在听到爹说让自己打开，苏菲儿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赶紧接过黄铜小钥匙，去把小箱子拉到身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可打开之后，苏菲儿原本兴冲冲地心思顿时凉透了。只见那小箱子里面空落落的，除了一本书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本来，苏菲儿还指望着这小箱子里能有些当年爹和娘攒下的家底呢。可是这一本书有什么用？要知道，他们苏家就没有一个识字的啊！

苏菲儿兴趣全无，把小箱子往苏显贵的面前一推，问道：“爹，你是让我给你找这本书？你认识字？”

苏显贵没有回答苏菲儿，只是很小心的把那本书从箱子里拿了出来。动作很轻柔，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苏菲儿的眼睛再次亮了，忙问道：“爹，是不是这本书是咱们家传的宝贝？是不是能和什么名人字画一样卖好多的钱？”

“菲儿，这是姚儿娘亲留下的遗物。不值钱，只是个念想而已。”苏显贵说完，还用衣袖把那本书的书皮轻轻的擦了两遍。

“娘亲的东西？娘亲认识字啊？”苏菲儿在记忆里，娘亲不怎么爱说话，不过长得很漂亮，眼神柔和的像是一汪水；说话也是慢声细语的，很是温柔。但苏菲儿怎么都不记得娘亲还识字啊。

“菲儿啊，其他的都不用管。你只要记得，万一爹有什么事，你把这个交给姚儿就行了。”苏显贵说完，又把本书放回到了箱子里，重新锁了起来。

苏菲儿听爹这么说，眼神闪了闪，有几分的怨念。终于忍不住道：“爹，我也是你闺女，这个家一直都是我洗衣、做饭在撑着啊。这本书要是值钱的话，能不能卖掉，我们家买两垧地，也好过几天安稳日子？这书给瑾瑶的话，她……她要是又犯傻了呢？”

说到这儿，苏菲儿不由得又道：“爹，你真的没觉得瑾瑶不对劲儿吗？还是说，你看到她现在这样，才要把这本书给她的？”

苏菲儿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是因为苏瑾瑶和从前不同了，爹才把这本书拿出来的。不然，以前怎么不见爹让自己开箱子呢。

苏显贵这才看看自己的闺女，看到苏菲儿那一脸的渴望和希翼，叹了口气道：“都是命啊，都是命。现在也终于是时候了。”

顿了顿，苏显贵又问苏菲儿：“对了，你刚才说，姚儿她给自己改了个什么名儿？”

“她说，以后她叫苏瑾瑶。”苏菲儿说完，端着碗就出去了。她很不能理解，为什么爹还是要偏向着苏瑾瑶。

当初苏瑾瑶痴傻的时候，这个家是她苏菲儿一个人在出力，还要不停的给傻丫头收拾烂摊子。

现在苏瑾瑶看起来完全好了，甚至做的饭比她做的都好吃，还能帮苏城打架了，可是为什么爹还要偏向着苏瑾瑶？这么一本书，是娘亲留下的，就算是不值钱，为什么一定要给苏瑾瑶呢。

端着空碗回到厨房，苏菲儿就见苏城踩着个小板凳，正站在水盆边刷碗。

苏菲儿看了一眼苏城溅在衣襟儿上的水，没好气的问了一句：“你二姐呢？”

苏城忙回答：“二姐说她累了，回屋去了。二姐还说她不爱洗碗。”在苏城看来，洗碗根本就是平时常做的事情啊，所以他就自然而然的做了也没什么。

苏菲儿却扁了扁嘴巴，冷哼了一声：“倒是真的不傻了。”继而又斥了一声道：“城儿，你洗碗的时候注意点，别把衣裳都淋湿了，还得给你洗。你当大姐洗衣服很容易吗？我的手都粗了，冬天又疼又痒的，还蜕皮。”

“哦，知道了。”苏城不知道大姐今天这是怎么了，但还是乖巧的答应一声，尽量小心的不把刷碗水溅出来。

苏瑾瑶回到屋里，已经觉得身子有些吃不消了。毕竟是大病初愈，所以一躺下来就觉得骨头缝里都发酸。

只不过现在不如前几天困顿了，没法一下子就睡着。苏瑾瑶躺在土炕上就觉得身下的褥子又薄又硬，硌的更难受。

再看看虽然洗的很干净，也折的很整齐的被子。被里、被面却都是不同颜色、不同大小的好多个补丁。伸手摸一摸，有的地方薄的都没有棉花了。真不知道这样的被子怎么能过冬。